她用木炭条努力地勾勒着，虽然线条歪歪扭扭，比例严重失调，甚至把床画得比房间还大，但大概的雏形和那些“超时代”的元素（比如飘窗）还是能隐约看出来的。她画得极其投入，完全沉浸在了对自己小天地的美好憧憬中。

好不容易画完，她拿起那张鬼画符般的“设计图”，自我欣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嗯！等老宅那边忙完了，就找工头叔叔看看，能不能照着这个给她弄一间！

她宝贝似的吹了吹纸上的炭灰，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然后蹦下炕，准备去老宅那边“考察”一下场地，顺便给工头叔叔看看她的“杰作”。

她兴冲冲地跑出院子，直奔村西头的老宅工地。还没靠近，就被眼前热闹的景象震了一下。好几辆骡车停在外面，工人们正喊着号子，从车上往下卸青砖和灰瓦，堆成了小山。石磊带着人正在紧张地搬运、清点。

舒玉眼睛一亮，就想往里钻，去找那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工匠头。

“哎！小小姐！可不能过去！”

王礁眼尖，一眼就看到她，连忙跑过来拦住，脸上带着少见的紧张，

“正卸货呢，砖头瓦片不长眼，碰着磕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回去快回去！”

舒玉踮着脚往里看：“我就找一下工头爷爷……”

“赵师傅正忙着呢！没空！乖，快回家去玩！”王礁连哄带劝，死活不让她靠近。

出师未捷身先死。舒玉蔫头耷脑地缩回院子，看着大家都在忙，自己却像个多余的小蘑菇，更加郁闷了。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后山陶窑！她也好几天没去看阿爹和钱师父了！那边总没人拦着她了吧？

说干就干！她立刻跑去灶房，扒着门框对周婆子甜笑：“周阿奶，我阿爹和钱师父在窑上肯定吃不好，我给他们送点吃的去好不好？”

周婆子正忙得团团转，闻言看了一眼案板上刚出锅的包子和剩下的一些咸菜。手脚麻利地捡了十几个还烫手的肉包子，又用葫芦装了一壶凉茶。想了想，又用油纸包了几块酱疙瘩和几个煮鸡蛋，塞进一个小篮子里：

“成，小姐一个人可不行。让顾九陪您去吧，山路不好走，当心点。”

“哎！谢谢周阿奶！”

舒玉立刻眉开眼笑，顾九自然没有异议，接过沉甸甸的篮子，跟着兴致勃勃的舒玉出了门。

去往后山陶窑的路可不好走，越来越偏僻，路面也坑洼不平。舒玉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喘，看着周围荒凉的环境，小眉头皱了起来。等远远看到那个依着山壁挖出的简陋窑口和旁边那个低矮的山洞和窝棚时，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阿爹和钱师父，这些天就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这条件也太艰苦了！钱师父甚至还在山洞里搭了个简易床铺！跟家里现在热火朝天的景象比起来，这里简直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等老宅修得差不多了，一定得让阿爷赶紧派人来把窑上也收拾收拾！”舒玉在心里暗暗发誓。

还没走到山洞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笑声，似乎还夹杂着杨大江兴奋的说话声。

舒玉和顾九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顾九笑着低声道：“听这动静，像是有什么大喜事？”

舒玉也来了精神，加快脚步，迈着小短腿跑进山洞：“阿爹！钱爷爷！你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好事呀？”

山洞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烟火气和泥土味。杨大江和钱师父正围在窑口附近，两人都是满脸烟灰，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明亮兴奋的光芒，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看到舒玉进来，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心了。杨大江几步跨过来，一把将小女儿抱起来，用他那满是胡茬的脸蹭了蹭舒玉的小脸蛋，扎得舒玉嗷嗷直叫，心里却甜滋滋的。

“哈哈哈！毛毛怎么来了？快看！快看钱爷爷给你变出了什么宝贝！”杨大江声音洪亮，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自豪。

钱师父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本花白的胡子被火燎得七长八短，看起来有点滑稽，却丝毫掩不住他的得意。他小心翼翼地用火钳从窑口旁边一个垫着厚厚干草的筐子里，夹起一个物件，递到舒玉面前：

“小丫头，瞧瞧！还认得这是啥不？”

舒玉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定睛看去——

那是一个……碗？

但又不是她平日里常见的陶碗或粗瓷碗。那只碗，胎体细腻白皙，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一种温润柔和的光泽！碗壁薄而均匀，外面似乎还勾勒着几笔简单的青花色，虽然线条略显稚拙，颜色也略深，但那确确实实是青花！碗口规整，整体造型流畅，虽然还能看出一点手工的痕迹，但已然是一件……瓷器！一件真正的、带着光泽和釉色的瓷器！

舒玉的小嘴瞬间张成了圆圆的“O”型，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碗，又看看笑得一脸褶子的钱师父和激动得脸膛发红的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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