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朵的裙角还沾着海腥味时,风已经推着她往花果山跑了。
她踩着光路的第一脚,鞋就被风叼走了。"哎你这风——"话没说完,脚底板就触到了熟悉的山土,混着松针和野莓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抬头看,从前总爱压在山顶的那片云不知跑哪儿去了,整座山像被谁擦过的玉,连石头缝里的青苔都透亮。
可最奇的是那座议事石。
从前石面只有三道浅纹,如今纹路像活了的树根,顺着山体往上爬,爬过老猴儿打盹的歪脖子树,爬过小猴儿练棍的竹篱笆,连当年她偷酒砸出的豁口都被裹进了纹路里。
几个小妖正蹲在桃树下啃果子,有个小毛猴举着半拉桃子往鼻孔里塞,被同伴拍了脑袋:"傻啊!
塞嘴里!"那小猴儿反而把桃儿往对方脸上一按,俩崽子滚成了毛球。
"今日不围石议事了?"孙小朵蹲下来戳了戳滚到脚边的毛团。
小毛猴揉着红鼻子坐起来,尾巴尖还挂着桃汁:"围啥石呀?
昨日大胖说想吃蜜,今早后山蜂巢就自己往下掉蜜;前日三儿说想练棍,老猴儿的金箍棒影儿还没见着,竹棍倒自己硬得能敲碎石块儿。"他歪头想了想,"阿姊你看,摘桃的摘桃,练棍的练棍,逗鸟的把百灵鸟逗得直唱《天仙配》——要围石说啥?
说'今日天气好'?"
正说着,山风突然打了个旋儿。
所有小妖的动作都顿住了。
摘桃的手悬在半空,练棍的竹棍停在头顶,连那只被逗的百灵鸟都闭了嘴。
孙小朵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她顺着小妖们的目光望过去——不是她来的方向,不是当年孙悟空坐过的石墩,是东边那片最荒的野杏林。
"等的就是这风?"她轻声问。
小毛猴的尾巴尖轻轻晃了晃:"阿姊你没闻见?
风里有桂花香。
上个月老杏树说'想开桂花',我们都笑它疯了,结果今早——"
话音未落,野杏林方向突然"哗啦啦"下起了桂花雨。
金黄的花瓣裹着风扑过来,落了孙小朵满头满脸。
她抬手接住一片,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凉丝丝的。
怀里突然一热。
她摸出那截跟了她三百年的金箍棒残片——从前总硌得她心口发疼,此刻却软得像团云。
残片在她掌心慢慢化了,先是变成金粉,再变成光粉,最后"呼"地散进风里,追着桂花往野杏林去了。
"原来..."她望着自己空了的手心,突然笑出了声,"原来我守着个要成精的山,还傻兮兮地当护山大神呢。"
山风裹着桂花香绕过她的腰,像是在应她的笑。
此时三界最高崖上,萧逸的火折子刚擦出火星,风就"呼"地扑过来。
"哎哎哎——"他手忙脚乱去捂那叠《无思心经》手稿,可风比他快,最上面那张"刷"地卷起来,打着旋儿往崖下飞。
他望着那抹纸影越变越小,突然松开手笑了:"罢了,该烧的早烧了,该留的...风知道。"
三日后的东市,萧逸蹲在糖画摊儿后啃糖人。
"阿叔,我要个蝴蝶!"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两文钱。
糖画师傅没接钱,反而指了指摊边的陶碗:"自个儿扔,觉得值多少扔多少。"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把两文钱都扔了进去,又偷偷摸回一文。
萧逸刚要乐,就见她踮脚把那文钱塞进了旁边讨饭老妇的破碗里。
更妙的是街角的米铺。
穿粗布衫的汉子装了半袋米,摸了摸口袋,又倒出小半升:"今日米潮,不值那么多。"
"偷糖!偷糖!"
萧逸转头,就见卖麦芽糖的老汉举着残页追个小娃。
小娃跑得跌跌撞撞,手里还攥着块糖。
"小祖宗!"老汉把残页往小娃面前一摊,"念!
念那句'心有秤,糖自甜'!"
小娃吸了吸鼻涕,盯着残页上的字念:"心...有秤...糖自甜..."突然愣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又看了看老汉鬓角的白发,"阿公,我...我不偷了。"他把糖塞回老汉手里,从怀里摸出颗野枣:"给你,甜的。"
萧逸摸着笑出褶子的脸直摇头。
风卷着残页从他头顶掠过,一张纸角扫过他鼻尖——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思想这东西,像春天的草,你越拔,它越往石缝里钻"。
韦阳静坐的空地被暴雨砸出了水洼。
他还是那身青布衫,坐在老位置,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脚边,却没湿了半寸衣襟。
屋檐下避雨的孩子们扒着砖缝看他,小胖子捅了捅同伴:"他是不是傻?
雨这么大还坐外头?"
话音刚落,一滴雨悬在了韦阳头顶。
孩子们"哇"地挤成一团。
第二滴雨在半空中停住,第三滴、第四滴...很快,天地间垂了道水晶帘,每颗雨滴里都浮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扎红绳的发簪,缺了口的瓷碗,飞着纸鸢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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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孙悟空之女降临:天庭灾难大升级请大家收藏:()孙悟空之女降临:天庭灾难大升级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是我娘的簪子!"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喊,"我昨儿还想她呢!"
"那是我家的破碗!"小胖子蹦起来,"我阿爹说等天好了去补!"
最边上的小哑巴突然拽拽老村长的衣角,指着一颗雨珠——里面有个穿红棉袄的姑娘,正往他手里塞烤红薯。
老村长眼眶一热:"是你阿姊,她走前说...说等你长大,要带你去看海。"
雨珠里的影像晃了晃,慢慢散了。
雨帘"哗啦"落回地面,韦阳还是那副静悄悄的模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村长抹了把脸,轻声说:"他坐这儿,不是等人来看他,是等人...看自个儿的心。"
二郎神的窑边围了一圈村民。
"阿郎,咱请个游方郎中吧!"张婶抹着泪,"你这烧得烫手!"
二郎神靠在窑墙上笑,三尖两刃刀的刀鞘还结着薄灰:"不用,灰里的火该回家了。"
半夜里,窑内的菌林突然红了。
那光不是亮,是流动的,像血又像霞,顺着窑壁爬出来,轻轻覆在二郎神的唇上。
张婶举着柴火要扑,被他按住手腕:"莫惊,这是当年劈山时,埋进土里的火星子。"
菌光顺着他的喉咙往下淌,他闭着眼,像是在喝一碗最醇的酒。
三日后,二郎神蹲在窑边敲铁片。
张婶端来热粥,他舀了一勺吹着:"今儿窑不生火,咋还暖烘烘的?"
"许是菌子显灵!"小娃子蹦着喊。
"显啥灵。"二郎神用铁片敲了敲窑基,"你们前日添的土,昨日加的砖,今儿补的缝——这窑暖,是因为你们往里头填了热乎气儿。"
夜里起风时,孙小朵正躺在晒谷场的草垛上数星星。
"谁...在...演..."
那声音轻得像蛛丝,从风里钻出来。
她坐起来,望着银河里的星子:"你问谁在演?
是敲钟的?
导戏的?
还是台下鼓掌的?"
星子突然动了。
这条星轨绕着北斗转了半圈,那条星线勾住了织女星的尾巴,最后所有光痕缠成一张网——和她在东海见过的光路一模一样,和萧逸说的市集小路一模一样,和韦阳雨帘里的人心影像一模一样。
"原来..."她望着星空笑,"原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星子在走;星子转的每圈,都是我们在转。"
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她赤着脚跳起来。
万里外的青竹镇,盲童阿福正攥着娘亲的手往晨雾里走。
他的小脚刚踏出去,影子突然亮了——不是日头照的,是脚底下的光自己长出来的,像给娘亲的旧布鞋绣了道金边。
方寸山的竹屋里,菩提祖师的茶盏"叮"地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茶面,涟漪里映出的不是云不是月,是阿福的光脚,是萧逸摸脸的笑,是韦阳脚边的雨珠,是二郎神窑边的热粥——是无数人在走路,有人蹦跳,有人慢走,有人扶着老人,有人牵着娃,没有旗子引路,没有铜锣开道,却步步都踩在该踩的地方。
"好孩子,"他吹了吹茶沫,"终于...没写剧本了。"
风掀开窗纸,几片桂花瓣落进茶盏。
水面的涟漪散了又聚,像是在说:"我们——一直都在演啊。"
孙小朵躺回草垛时,后山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她支起身子望过去,月光下,山体的年轮纹路正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有什么活物在石头里呼吸。
她摸了摸后颈——汗毛没竖起来,这次是暖的,像被谁轻轻摸了摸头。
"明儿..."她对着山影嘀咕,"明儿得去后山看看,那石头...怕不是要成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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