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雾丝钻进衣领,凉得像谁偷偷塞了片湿树叶,孙小朵后颈的汗毛还竖着,皮肤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她踮脚踩上青石板,鞋底与地面相碰的脆响在空荡的村子里格外刺耳——往常这时候,王二婶的大嗓门早该从东头飘过来,喊她家小子起床挑水了。
那声音粗粝如砂纸,能把屋檐下的麻雀都惊飞一圈。
她攥紧门框,指节泛白,木纹硌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小金猴在屋里翻了个身,草席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他鼻尖哼出小猫似的咕哝,倒衬得外头更静了。
“不对。”她嘀咕着,抬脚跨过门槛,鞋尖刚沾地就顿住——院角的老母鸡没扑棱翅膀,连平日总在墙根打盹的黄狗阿福,此刻正趴在草垛上,尾巴软塌塌垂着,耳朵都没抖一下。
阳光落在它鼻尖,竟不见一丝热气升腾。
“火眼金睛!”她低喝一声,眼底腾起两簇金芒,视野骤然拉远——扫过左邻右舍的窗纸时,那些或苍老或稚嫩的面孔全在沉睡,呼吸像春夜的细雨般均匀,轻轻拂动窗纸上薄薄的灰尘。
不是中邪,不是着魔,倒像是……约好了一块儿睡懒觉?
“姐!”小金猴扒着门框探出头,小短手揉眼睛,眼屎还黏在睫毛上,“阿福怎么不追我?”
孙小朵把他抱起来,足尖一点,瓦片微陷,青瓦在脚下轻响,如踩碎一串干枯的蝉壳。
她跃上屋顶,站在最高处极目远眺——晨雾里的三十六个村子,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有什么东西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仔细看,是炊烟。
那些本该散在风里的烟丝,此刻竟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在空中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触手可及般悬在低空,微光流转,仿佛有生命般缓缓呼吸。
最奇的是每缕烟的末端,都轻轻戳进某户人家的窗缝,跟着屋里人的呼吸忽长忽短,像在传递某种隐秘的密语。
“梦网?”她想起菩提祖师说过的古早话本,“万民心念归一,自发织网?”
忽然间,脑中浮现一句尘封的经文:“当一方土地人心同向,夜梦便可凝形为气,聚则成网。”从前不信,今日方知——原来真有此理。
晒谷场方向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笔尖划过泥土。
孙小朵抱着小金猴跳下去,正看见萧逸盘腿坐在谷堆上,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进泥土里,洇开一朵朵深色的小花。
他的指尖在地上画得飞快,全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倒像把全村的房梁结构拆了重拼。
“萧逸!”她喊了一声,没成想他眼皮都没掀,喉间闷出句:“别吵,正钻网呢!”
她蹲下身凑近,就见他眼底泛着细碎的光斑,像是把整个村子的夜梦都揉碎了塞进去,瞳孔深处映出无数微缩的场景:水渠拐弯、粮仓透气、学堂选址……
“你看——”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股温热的意识流猛地涌入,她仿佛跌入一片无边的梦境海洋——
张老汉梦见村西头的水渠该拐弯,李婶梦见粮仓要留三个透气口,小栓子梦见学堂得建在老槐树下……这些梦碰一块儿,比咱们开三天会都全乎!
孙小朵抽回手,指尖仍残留着梦的余温,发现他掌心全是泥印子:“所以他们不是偷懒?”
“是商量事儿呢!”萧逸猛地睁开眼,眼里亮得惊人,抬手在地上划出道弧线,“从前得咱们喊‘听我说’,现在他们自己在心里‘说给大伙听’。往后这村子啊,不是咱们管着长,是它自己在长。”
话音刚落,东岭方向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树根断裂。
孙小朵正要追问,忽觉脚下一震,仿佛大地轻跳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泥土缝隙竟渗出细弱的光,像地下埋了串萤火虫,幽幽脉动。
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回头一看,韦阳拄着木杖从山道上下来,鞋帮沾着新泥。
他走到跟前,蹲下身把木杖往地上一戳——那光便顺着杖尖蔓延开来,勾勒出井位、田垄、砖路的轮廓。
“西北的井挖到第三层了,”他摸了摸地面,掌心传来温润的震颤,“南边的稻种明儿能到,西坡的娃子……在老槐树下搬砖呢,说是要盖‘自己的学堂’。”
孙小朵蹲下来,指尖刚碰着泥土,就觉手背一热——不是烫,是像摸着刚出锅的热馒头,里头还“咚咚”跳着,像谁的心跳,又像根须在土壤中悄然伸展。
韦阳从怀里摸出那盏总擦得锃亮的油灯,轻轻放在一块凸起的灶岩石上。
灯芯刚点着,火光就晃出些纹路——岩石表面的裂痕竟天然排成幅图,这儿画着井,那儿画着粮囤,连学堂的位置都标得清楚。
“地底下的根须,”韦阳望着跳动的火苗,声音轻得像叹气,“比咱们的耳朵灵。”
她正想着,眼角余光忽然一亮——东头那缕原本僵直的炊烟,猛地抖了抖,像被人扯动的绳子,接着缓缓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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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孙悟空之女降临:天庭灾难大升级请大家收藏:()孙悟空之女降临:天庭灾难大升级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烟柱开始舞动,仿佛整片山谷正在深呼吸。
忽然,一阵熟悉的焦糊味随风飘来。
“哪家烧饭了?”小金猴抽着鼻子。
孙小朵循味望去——打铁房的烟囱本该冒的是火星,此刻却涌出滚滚黑烟。
紧接着,“当啷!”一声巨响撕破晨雾,九齿钉耙砸在门前石阶上,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二郎神黑着脸弯腰捡耙子,那耙子刚才“哐”地砸在他脚边,耙齿敲地的节奏跟村头老钟报晓似的。
“你倒会挑时候。”他冲耙子瞪眼睛,一抬头又看见自家灶台冒起黑烟——锅沿上焦黑的痕迹正往外渗字,歪歪扭扭的,像小孩拿炭块涂的:“你不来,饭不熟。”
他盯着那锅,又看看墙上挂的围裙——那是娘亲留下的旧物,边角都磨毛了。
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嘿!”二郎神抄起铁钳戳了戳锅,“我锻过南天门的锁,还能被你一口锅拿捏?”
话没说完,锅里“咕嘟”一声,竟真浮出半锅夹生米。
他盯着那锅,突然笑出声,把铁钳一扔:“成,我去还不成?总不能让娃娃们啃生米。”
孙小朵看着他扛着钉耙往村公所走,后颈的汗毛不知何时软了。
她抱着小金猴爬上村头老槐树,居高往下望——各村的炊烟又活泛起来。
有的直愣愣冲上天,像举着小旗子喊“平安”;有的绕成个圈,准是哪个庄子缺盐了;最逗的是西头张寡妇家的烟,分叉成三股,在半空打了个转,分明是前儿个议事时举的“三票通过”手势。
“姐,你袖子动!”小金猴揪她袖口。
孙小朵这才发现,袖中那枚桃核正“咔啦咔啦”响,表面裂开细缝,像要蹦出芽儿。
这枚桃核,是去年她从老槐树下捡的——那天风中残语第一次响起,像有人轻轻唤她名字。
她把桃核贴在耳边,听见细细碎碎的响动,像千军万马过草原,又像春风吹过麦浪——是无数人的念头在嗡嗡响,轻得像梦,又沉得像山。
原来这不是种子,是心声的容器。
每一个愿望建成学堂、挖井、种稻的人,都在无意间往里面投了一缕念。
意识深处忽然一颤,风中残语最后一次显形,不是字,是团暖融融的气,裹着个“生”字,轻轻撞了撞她心口就散了。
她抬头看天,那道曾亮得刺眼的锅底星带,不知何时褪成乳白,像条刚长出来的骨头,温温的,跟脚下的土地一个温度。
“姐,饿。”小金猴揪她发绳。
孙小朵笑着跳下树,正撞见王婆婆端着陶瓮往院角走。
老人头发白得像霜,可腰板挺得直,瓮里的洗米水晃出细碎的光,水波轻拍瓮壁,发出“哗啦、哗啦”的温柔声响。
“婆婆,我帮你淘?”她凑过去。
王婆婆回头,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成啊,正好教你个新法子——这洗米水别倒,留着浇院角那棵野桃苗。前儿个我梦见它能结甜桃,红得跟灯笼似的。”
孙小朵接过陶瓮,指尖触到清凉的水,水珠顺着手腕滑落,沁入衣袖。
她望着王婆婆院里那截刚冒头的绿芽,忽然想起桃核裂开时听见的响动——
原来最猛的火,从来不在天上的炼丹炉里;原来最旺的根,早就在地底下,顺着民心,滋滋地,往深处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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