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指尖的精血，如同泣血的红梅，一滴，两滴，坠入盛着清水的白玉碗中，迅速晕开妖异的绯色。水面倒映着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面容，以及榻上璎珞了无生气的睡颜。

他以指为笔，蘸着那蕴含着他磅礴生机与佛门金刚之力的血水，开始在璎珞身周的榻面上，勾勒那从黑蛊部残卷中拼凑出的、名为“九死还魂”的古老阵法。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他生命力细微的流逝，但他眸光沉静，手腕稳如磐石。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杀机，已化作实质的刀锋，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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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关的冬日，天色总是沉得早。未到申时，铅灰色的云层已低压下来，将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凄冷之中。

帅帐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萦绕不散的药味与……淡淡的血腥气。

萧煜褪去了外袍，只着一身玄色中衣，更显得肩背挺拔，却也衬得他脸色过分苍白。他盘膝坐于榻前地上，面前摆着那只白玉碗，碗中清水已被他的心头精血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绯红。他指尖蘸血，凝神屏息，在地面、榻沿，乃至璎珞盖着的锦被边缘，缓慢而精准地描绘着。

那阵法纹路繁复诡谲，并非中原道门常见的符文，反而带着浓烈的南疆巫祝风格，扭曲盘旋，如同活物。线条交错处，隐隐构成一个个如同眼睛般的奇异节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与古老。

每完成一个节点，萧煜的气息便肉眼可见地萎靡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但他眼神锐利如初，甚至更加专注，仿佛外界一切，包括他自身的痛苦，都已不在他感知之内。

石悍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脚步猛地顿住，看着萧煜那近乎自残的行为，以及榻上依旧毫无反应的公主，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眼眶瞬间红了。

“侯爷……”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您这是何苦……玄七他们已经在去葬雪峰的路上了，或许……”

“没有或许。”萧煜头也未抬，声音因耗费心力而极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侯不能将她的命，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或许’上。”

他落下最后一笔，一个完整的、笼罩了整个床榻的血色阵法赫然成形。阵成瞬间，那些诡异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陡然加重，更添几分阴森。

萧煜身体晃了晃，以手撑地，才勉强稳住。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间翻涌的血气，看向石悍：“外面情况如何？”

石悍连忙收敛情绪，沉声禀报：“关城防务已按侯爷吩咐重新部署，弟兄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京城方面，探子回报，陛下派出的钦差队伍，已过河西府，最多五日，便可抵达落雁关。带队的是……是兵部尚书崔明远，还有御前副统领高锋，带了五百禁军精锐。”

兵部尚书亲自前来，还带了御前侍卫和禁军！这阵仗，绝不仅仅是宣旨那么简单！

萧煜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得正好。本侯倒要看看，他们想如何‘处置’我这‘逆臣’。”

他语气平淡，却让石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知道，侯爷动了真怒。

“侯爷，是否要……”石悍做了个拦截的手势。

“不必。”萧煜摆手，“让他们来。关城之内，一切照旧。你只需盯紧北狄动向，防止他们与京城来人里应外合。”

“是！”石悍领命，将汤药放在一旁小几上，担忧地看了萧煜一眼，终究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帐内重归寂静。

萧煜端起那碗已然微凉的汤药，走到榻边，小心地将璎珞扶起一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用银匙一点点将药汁喂入她口中。大部分药汁都沿着嘴角流了出来，浸湿了衣襟。他极有耐心地用丝帕擦拭干净，继续尝试，直到碗底见空。

做完这一切，他已气喘吁吁，额上冷汗淋漓。左肩本已愈合的伤口也传来隐隐刺痛。

但他没有休息。他重新坐回阵法边缘，将璎珞紧握着最大那块菱花镜碎片的手轻轻掰开，将那镜片置于阵法中央的一个特定节点之上。然后，他取出自己怀中那枚较小的碎片，紧紧握在掌心。

他闭上双眼，开始按照残卷上记载的、结合自身领悟的心法，运转体内力量。

这一次，他并非简单地温养镜片，而是试图以自身精血绘制的阵法为引，以两块镜片之间的共鸣为桥，将自己的神识、生命力，乃至魂魄之力，主动探入那虚无缥缈的“镜隙”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可能神识受损，魂魄迷失，甚至被那镜隙彻底吞噬！

然而，萧煜义无反顾。

他的意识，在阵法的红光与镜片微光的牵引下，仿佛穿越了一条漫长而扭曲的、光怪陆离的通道。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尖锐的情绪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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