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心知他素日老成,但到底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又被康王的事弄了个措手不及,难免就失了分寸,此时见他有了悔意,也不忍再责备他,只温声说道:“瑜安,外祖父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要先稳住,不可因为外头那些毫无根据的混账话乱了心智,若是一着不慎那就真的是满盘皆输了。
当前你要做的,就是安心读书,尽心为陛下办差,知道么?”
谢瑜安躬身行礼,表示受教,只是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嗓门道:“据说康王的生母和仁元皇后是同族姐妹,模样肖似。
陛下对早逝的元后用情至深,见到酷似发妻的兄嫂,难免移情……”
朱若没想到他竟还要说,立马将书案拍得砰砰作响,怒道:“住口!
住口!
快住口!”
谢瑜安这才作罢,外祖父这样激烈的反应,反倒说明了问题,只是对方畏惧奉天帝,害怕祸从口出,不肯深谈,他只好再次赔礼道歉,并指天发誓自己必不去外头乱说,才将此事揭过。
因为这段插曲,朱若无心再与他说话,匆匆打发了他。
谢瑜安无法,只得告辞,他又去探望朱楣,得知人没醒就没逗留,径自出了大门打道回府。
可行至半途,竟撞见了永安长公主的车驾。
谢瑜安想了想,主动迎了上去求见对方,大街上闲杂人等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公主让家将给他传话,让他半个时辰后去畅音坊的雅间等她。
畅音坊是帝都中有名的戏园子,许多达官显贵都爱去那儿听戏消遣。
谢瑜安掐着时间到了地儿,早有长公主事先安排好的人引着他从后头一处隐蔽的楼梯上了雅间。
他在里头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永安长公主才姗姗来迟。
对方用绛色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扇面上精美的折枝花鸟刺绣与她额间的花钿两相呼应,她边落座边笑着致歉,“实在对不住,方才与这儿的班主多说了几句话,一时忘了时辰,世子别见怪啊。”
谢瑜安自然不敢同她计较,他倒了茶递给对方,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忽听长公主噗嗤一笑,半真半假地揶揄道:“上回世子好大的火气,还说要和本宫玉石俱焚,着实把本宫吓得不轻,还以为从此之后世子铁了心要同本宫再无来往了呢。”
谢瑜安讪讪地喝了口茶,永安长公主轻摇团扇,明知故问道:“世子今日要见本宫,为的什么?本宫事忙,留给世子的空闲可不多。”
意在催促他有话直说。
这两天,谢瑜安把之前在孙府和长公主之间的谈话细细回忆了无数遍,发现当日长公主字里行间只说让他主动退婚、献出云岫,却从未明确地说过是让他把云岫让给她自己,当时他先入为主,又是在气头上,自然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方才在街上偶遇长公主车驾,他便决定今日要把事情弄个明白,于是才有了这一出。
谢瑜安笑着作揖向她赔礼,“上次驸马府上的美酒实在香醇,瑜安贪杯多饮了些,酒后无德言行上开罪了长公主,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永安长公主不吃这套,似笑非笑道:“若世子今日只是为了道歉,那后面的场面话也就不必说了,本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作势要起身。
谢瑜安忙出言阻拦,费了好多唇舌才把人劝住,他又重新斟了茶陪笑道:“既如此,瑜安也不说那些虚的了,今日只想问您一句,当日您劝瑜安让出云岫,为的是何人?”
永安长公主摇扇的手一顿,拧眉看他,眼波流转之间已经猜到了内情,不禁气笑了,万万没想到当日竟白费了周折,说了半天竟是鸡同鸭讲,难怪那天对方会气成那样,原来是误以为是她要夺人所爱。
想通后,她又舒展开眉眼,不答反问:“世子以为本宫为的是谁?”
谢瑜安迟疑了片刻,突然朝某个方向抱了下拳,意思不言而喻。
长公主见他了悟,又慢慢摇起扇子来,含笑道:“孺子可教矣。”
谢瑜安听罢,心蓦地一沉,暗道竟果然如此,虽早有预料,但在确认后仍觉得荒诞震撼,如同天方夜谭,一时面如死灰,迟迟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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