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的结束,并非折磨的终止,而是更深地狱的入口。背部鞭伤的疼痛尚未缓解,林晓雅和所有“新人”一起,被正式驱赶进了那个如同蜂巢般密集、充斥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嗡嗡声的“工作间”。
与培训室的污浊不同,工作间更像是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工厂。几十张破旧的桌子挤在一起,每张桌上只有一部老旧的手机、几张写满电话号码的A4纸,以及一盏昏暗的台灯。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焦虑,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每个人都在对着话筒低声说话,脸上挂着或虚假热情、或麻木不仁的表情,重复着那些被灌输的诈骗脚本。
林晓雅被分配到靠墙的一个位置。她僵硬地坐下,背部接触到冰冷的椅背,瞬间引发一阵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面前那部黑色的老式手机,在她眼中仿佛一头蛰伏的怪兽,等待着吞噬她最后一点良知。
“都听好了!”刀疤脸站在过道中央,挥舞着橡胶棍,声音压过了室内的嘈杂,“今天是你们这帮废物正式‘上岗’第一天!规矩再给你们说一遍!每人每天,最低五十个有效通话!什么叫有效?就是对方听你说完超过三十秒!最低标准,每天至少完成一单‘入门级’诈骗,金额不低于五千块!”
他顿了顿,橡胶棍重重敲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吓得几个新人浑身一抖。
“完不成的!”刀疤脸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不是一个人的事!看到你们坐的这片区域了吗?‘新人区’!你们十个人,是一个小组!只要有一个人没完成最低业绩,全组连坐!今晚统统没饭吃!外加,集体享受‘电疗按摩’十分钟!”
“集体连坐”和“电疗按摩”几个字,像巨石一样砸在每个新人的心头。林晓雅感到一阵窒息,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和她同组的人,有和她一样面无人色的新面孔,也有几个眼神稍微灵动些,但同样充满恐惧的“半新人”。阿英也在其中,对她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这种制度,恶毒至极。它不仅仅是用饥饿和痛苦来惩罚个人,更是将每个人置于群体的压力之下。你的失败,将拖累所有与你相关的人。这种无形的、来自同伴的谴责和可能因你而起的怨恨,比看守的棍棒更让人难以承受。
“现在!开始!”刀疤脸一声令下,工作间里的声音瞬间又提高了一个分贝,如同无数只苍蝇在同时振翅。
林晓雅颤抖着拿起那张写满号码的纸,第一个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某个小城市。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奔赴刑场一般,按下了拨号键。
“您……您好,这里是XX商城客服,请问是李女士吗?我们查到您最近购买的商品有质量问题,需要进行退款操作……”她磕磕绊绊地念着“冒充客服”的脚本,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带着无法掩饰的心虚。
“骗子!”对方是个尖锐的女声,没等她说完就骂了一句,狠狠挂断了电话。
第一个,失败。林晓雅松了口气,手心却全是冷汗。
“大声点!没吃饭吗!下一个!”旁边的监工立刻呵斥。
她咬着牙,拨通了第二个。这次是个老人,听力似乎不太好,耐心地听她说了将近一分钟。林晓雅的心脏狂跳,脚本上的字在她眼前晃动,她几乎能听到老人信任的、缓慢的回应。就在她按照脚本,准备引导对方提供银行卡信息时,良知像一根针,狠狠刺了她一下。
“大爷……您……您小心点,最近骗子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了一句,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心跳如鼓擂。她既庆幸自己没能说出口那些诈骗的话,又恐惧于再次失败的后果。
“怎么回事?说到关键处挂了?”监工恶狠狠地瞪着她。
“对……对方……突然信号不好……”林晓雅低下头,不敢对视。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她面前的号码划掉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被识破骂回,就是在她即将“成功”时,因为内心剧烈的挣扎和负罪感而主动放弃,或者给出模棱两可、无法促成转账的回应。偶尔有几个看起来快要上钩的,她那不自然的态度和声音里的颤抖,也往往让敏感的对方最终产生怀疑。
她能感觉到,同组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同病相怜,到后来的焦急,再到隐隐的埋怨。尤其是组里一个外号“猴子”、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年轻男人,在又一次听到林晓雅磕巴地挂断一个潜在“客户”电话后,忍不住低声抱怨:“你到底行不行啊?想害死我们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看到阿英对她轻轻摇头,眼神复杂。
傍晚六点,刺耳的下班铃声响起。工作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刀疤脸拿着记录本,开始挨个区域统计业绩。
“新人区一组!报数!”
“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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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
“完成……”
……
轮到林晓雅时,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聚光灯般灼热。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未完成。”
最后一个人报完,刀疤脸在本子上划了一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新人区一组!两人未完成最低业绩!按照规矩,全组受罚!”他狞笑着,对身后的看守一挥手,“把他们的晚饭撤了!带他们去‘活动室’!”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啜泣和绝望的叹息。“猴子”狠狠瞪了林晓雅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愤怒。阿英则默默低下头。
所谓的“活动室”,是一个空旷的水泥房间,墙壁上装着几个绝缘的把手,地上散落着一些电线。房间中央,放着几台类似于老式电话机、却连接着汽车电瓶和变压器的东西——电击器。
“自己找把手扶好!面对墙壁!不准回头!”刀疤脸命令道。
十个人,包括那两个完成了业绩的人,都面如死灰地走到墙边,伸出手,扶住冰冷的、带着些许黏腻感的把手。
林晓雅排在最后,她的手抖得厉害。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看守们拿着电击棒走了过来。那电击棒的前端闪烁着幽蓝的电弧,发出“噼啪”的轻响,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恐怖。
“因为你们组的废物,连累了所有人!享受吧!”刀疤脸话音未落,第一个看守已经将电击棒捅在了一个未完成业绩的组员背上。
“啊——!”那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瞬间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鱼,剧烈地抽搐起来,扶着把手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变得惨白。
电流的“滋滋”声和痛苦的哀嚎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看守们像是随意挑选目标,电击棒毫不留情地落在组员们的背上、腰间、腿上。
轮到林晓雅时,她紧紧闭上眼睛,牙齿深深陷入下唇。
“滋——!”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接触点猛地刺入,然后在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里疯狂搅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绷紧,背部的鞭伤在电流的刺激下,传来加倍的、撕裂般的剧痛。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般的声响,眼前一片雪白,大脑几乎停止思考。
十秒钟,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电击棒离开时,她浑身瘫软,几乎从把手上滑落,全靠一股意志力勉强支撑。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被电击的部位传来一阵阵麻木和深层的灼痛。
这还没完。看守们开始了第二轮,第三轮……十分钟的“电疗按摩”,仿佛永无止境。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被烧焦的淡淡糊味和绝望的气息。
林晓雅不知道被电击了多少次。到后来,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一种灵魂出窍般的麻木和眩晕。她只能听到自己和其他人混合在一起的、不成声的呜咽和呻吟。
惩罚结束时,十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地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有人在小声哭泣,有人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那个“猴子”则蜷缩在角落,用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林晓雅。
没有人说话。但那种无声的谴责,比电击更让林晓雅感到刺痛。
她被阿英勉强搀扶起来,踉跄地走回牢房。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身体各处还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背部和被多次电击的腰间。
躺在冰冷的地铺上,听着同组其他人因为饥饿和疼痛发出的微弱呻吟,林晓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沉重的负罪感。
绩效压迫,不仅仅是对**的摧残,更是对人际关系和人性的彻底扭曲。它让受害者之间互相监视,互相埋怨,将本可能形成的微弱同盟扼杀在摇篮里。它让你清楚地认识到,在这里,你的无能,你的善良,你的底线,都是原罪,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身边这些和你一样可怜的人。
这种精神上的凌迟,在无声中,一刀一刀,割裂着她与他人的联结,也割裂着她与自己内心最后一点坚持的联系。黑暗中,她蜷缩起来,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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