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银针在她掌心躺了一夜,非但没有被体温捂热,反而透着一股比晨霜更甚的阴冷。
白桃坐起身,将针尖对准窗外,无论她如何转动身体,那细微的锋芒始终不偏不倚,遥指北方。
这绝非凡铁,而是祖父留下的“探脉针”,专寻地气流转之异。
她心头疑云翻滚,起身从床下暗格里取出一个被摩挲得边角发亮的樟木盒子,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卷残破的兽皮古籍——《地髓经》。
书页早已泛黄脆裂,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朱砂混着金粉写就,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白桃小心翼翼地翻到记载“探脉针”的一页,指尖拂过那些古老的文字,呼吸骤然一滞。
残卷上赫然写着:针非指向,乃感应也。
其所指,非坤舆之正北,实乃方圆百里,痛感最重之地。
痛感最重之地?
白桃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地理方位,而是痛苦的源头。
她立刻联想到昨夜那十二个孤儿脚下的血泡,那不是普通的磨伤,更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地下灼伤的。
她抓起探脉针,快步走出活脉堂,召集了几个早起的村民。
“各位叔伯,昨夜到今晨,村里或附近可有伤病集中之处?尤其是突发的、怪异的病症?”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个年长的窑工想了想,迟疑道:“要说怪,城北那边的贫窑区倒是出了件怪事。昨儿半夜,不知怎么的,好几十个窑工家的孩子和老人,都突然发起寒症,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请了郎中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可邪门的是,天刚蒙蒙亮,这些人又一股脑儿全好了,跟没事人一样,就是个个都说做了噩梦,梦见地底下有东西在哭。”
白桃的瞳孔骤然收缩。
贫窑区,正在城北!
她道了声谢,立刻返回堂中,背上沉重的药箱,疾步向北而去。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她一路走着,目光紧紧锁着地面。
约莫行至村子与贫窑区交界的一处荒地,她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冻土上,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若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异。
但白桃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蹲下身,凑近那道裂缝。
一股淡淡的气味钻入鼻腔,像是断梦香燃烧后的余烬,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心头一紧,从药箱夹层里摸出那枚探脉针,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裂缝之中。
就在针尖触碰到裂缝深处湿润泥土的瞬间,她手中银针猛地一震,随即以一种极有规律的频率,清晰地颤动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那感觉不像碰到死物,倒像是刺入了一条活生生的血脉,感受到了它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与此同时,陆九正拄着拐杖,独自站在原先医棚的废墟之上。
一夜风雪,将此地覆盖得更加萧索,但那十二处深浅不一的足印,却像是被某种力量保护着,依旧清晰可见。
他从怀中取出一叠拓纸与几根上好的炭笔,俯下身,开始一丝不苟地将每一枚足印的形状、大小、乃至深浅的痕迹,全部拓印下来。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活儿,尤其是对他这样腿脚不便的人而言。
但他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一个时辰后,十二张拓片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的平地上。
他逐一审视,眉头越锁越紧。
所有的脚印大小几乎完全一致,说明属于同一个人。
但诡异的是,每一枚脚印的趾压深浅和受力点截然不同。
有的脚跟深陷,有的前掌着力,有的则五指如钩,深抓地面。
他将十二张拓片按照现场的顺序重新排列,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从怀中掏出一幅陈旧的《金陵舆图》,将拓片的位置与舆图上的方位一一对应。
当最后一张拓片摆好时,陆九倒吸一口凉气。
这十二枚脚印的落点,竟暗合了八卦步序!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每一步都踩在关键的阵位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东北方向的那一枚拓片上。
那是所有足印中最为沉实、最为深刻的一个,几乎整个脚掌都陷入了半寸有余。
在舆图上,这个方位赫然对应着“艮”卦。
在金陵城的风水布局中,艮位历来被视为“鬼门”,是阴气汇聚、生机断绝的“死阵”之所在。
可如今,这处本该死寂的方位,却成了这套步法中力量最重、反馈最强的一点。
陆九的指尖在艮位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他缓缓站起身,环视着这片空旷的废墟,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以身做笔,以步为画……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用脚写字,告诉我们唯一的生路在哪里。”
活脉堂内,小梅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那个梦境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十二个面容模糊的孩子,赤脚站在无垠的荒野上,每个人的脚下都生出墨绿色的根须,深深扎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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