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鸳鸯楼。
窗外细雪阵阵,微风如铃,这场小雪似乎来的正是时候,既不至於寒冷,又能为房內满座的宾客们和这灯火通明的大堂添上独有的氛围感。
烟火的热闹与窗外天地的孤寂相对,便愈发让大堂温暖。
宾客们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不少人眼神飘向了大堂的琴台处,等待著即將到来的,这苦海县唯一的一名琴师登台。
在大堂的一处边角,一名看上去略显年轻,书生打扮的男子对著身边的长辈问道:
“叔父,这场宴会又是裘公子专门为了那名叫做司小红的琴女开设的?”
他叔父轻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鬍子,回答道:
“自然。”
“难不成还是你我?”
“咱们今日能在这宴会上吃喝玩乐, 见著县中这么多的大人物,还真得多亏了那名琴女,待会儿等大家酒兴上来了,你隨我去挨个敬酒,混个脸熟,若是让某些大人记住了你,兴许便是你未来的机缘!”
这名年轻的书生犹豫了片刻,凑拢了些,压低声音道:
“叔父,我观那琴师姿色虽然清丽,但年纪幼小,且没有多么出眾的亮点,裘公子这般人物,若是想要,县城里的美人不得排著队倒贴过来,干嘛非得这么大价钱为了一名青楼女子开宴?”
那中年人淡淡一笑,饮下杯中美酒。
“你呀,太小,还不明白这里头的事。”
“这世间,往往都是物以稀为贵。”
“司小红的姿色的確在苦海县內……甚至是鸳鸯楼中都排不上號,她太稚嫩了,身上没那股子媚劲,但你要明白,她是咱们苦海县中唯一的一名琴师。”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的身价远超出其他的青楼女子。”
年轻书生闻言,低头若有所思。
…
与此同时,在內堂中,身材臃肿的宋尘楠亲自对著铜镜为司小红梳妆打扮,再为她抹上了鸳鸯楼內购置的最贵的唇红,最后,默不作声地牵著她来到了登上琴台的幕后。
司小红正欲拨开帘子,想要登台奏琴,却发现宋尘楠牵著她的手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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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向宋尘楠,只从她的眼中见到了抱歉与愧疚。
“小红……妈妈对不起你。”
宋尘楠声音苦涩。
司小红转身,另一只手轻轻抚著宋尘楠的手背,清脆地说道:
“妈妈,说什么呢?”
“小红的命都是你给的,今夜若是因为小红自己的缘故害了鸳鸯楼和各位姐姐,小红才要愧疚终身了。”
“知恩图报,不是妈妈一直教给小红的道理么?”
“没关係的……妈妈。”
宋尘楠对鸳鸯楼里的每个姑娘都不错。
因此,她很了解这些姑娘的真实想法。
若是鸳鸯楼內的青池与红玫被裘子珩盯上,她非但不伤心,还要恭喜这二位,毕竟她们毕生的梦想就是找个富商嫁了。
但司小红不一样。
她在楼內卖艺不卖身,天生对於音律有著天分,未来辗转几年,兴许能有更光明的未来,若是被裘子珩这样的人糟蹋,这辈子便算是毁了。可宋尘楠虽然知道,却是得罪不起。
以往的时候,因为刘金时与裘子珩不对付,所以哪怕裘子珩真的想要胁迫鸳鸯楼里的姑娘做些什么,她也可以暗中塞些財物,运作一下,在刘金时的帮助中找到合適的立足之地。
可如今……
她想去找新来的县令淳穹帮忙,然而还没准备好財物,姑娘就告诉他,今夜淳穹也受邀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宋尘楠,一下子便想到,裘子珩因为吃尽了关於刘金时的苦头,於是在新县令上任的时候,第一时间买通了淳穹。
这回,苦海县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的了。
司小红轻轻从宋尘楠的掌间抽出手,她知道宋尘楠也是真心待她好,正因为这样,她今夜不能躲,必须得去。
登台后,全场瞩目,司小红不免觉得紧张,其实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经歷过许多次了。但是每一次都会心跳加速。
闻潮生当初告诉她,这是因为她社恐。
不过这种紧张,隨著她的双手抚在了琴弦之上后,立刻如潮水一般消弭了。
青葱的指尖跃动,舒缓琴声立刻填满了此方空间,宾客们似乎也在琴音的薰陶之下变得不那么粗鲁,劝酒声都小了许多。
许多双眼睛不停在她的身上打量著,游走著,其中最毒辣,最犀利的那道目光当属饮酒的裘子珩,琴声响起不过半刻钟,一名青楼侍奉的女子来到了裘子珩的身旁,从他掌间接过了一幅字,笔跡龙飞凤舞,谈不上差,也谈不上好。
“裘公子赠琴师司小红字: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名女子声音洪亮,读完之后,拿著这幅字登上琴台,轻轻放置於司小红琴边,后者面色一僵,但还是抿著嘴,对著裘子珩頷首道谢。
“多谢裘公子赠字。”
这字出自《琵琶行,本就不是描述古琴音律的诗词,但裘子珩叶公好龙,表面上装成个秀才,实际上肚子里墨水就那么一点儿,让他自己想,半句打油诗也得借著酒劲上来了才可能憋出来。
即便如此,堂下仍是有人爆发出了一声叫好,掌声洪亮:
“好词!真是好词!”
“不愧是裘公子呵,学富五车,胸藏诗海,这要是换成我这种老粗,屁都蹦不出来一个!”
其余宾客也附和道:
“说的是啊!”
“裘公子不只是好文采,连这字都是当世一绝!”
“大珠小珠落玉盘……啊,我没了!”
面对眾人捧臭脚似的吹捧,裘子珩却很受用,他笑著举杯一敬,脸上虽写著这不算什么』,可得意的眼神却已將他出卖。
气氛被引燃,大家都开始爭先恐后地捧杀起来,生怕自己夸得慢了,被裘子珩惦记上。
从他那可怜的才华,吹到他在广寒城做官的二叔,再最后吹嘘他那还没有到来的未来。
一时间,大堂烛光烁映之处,全是口若悬河,天乱坠。
一名喝的满面红的大腹便便之人,不知是哪家的员外,左右皆搂著两名姑娘,指间的玉扳指油光鋥亮,他高声起鬨道:
“……跟你们讲,就裘公子这家世,这才华,未来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些姑娘!”
“谁若是有幸能跟著裘公子啊,真是祖坟冒青烟!”
他话音落下,眾人又是一番迎合。
裘子珩满面堆笑,得意地看著琴台上安静弹琴的司小红,对方面色恬静,静静抚琴,没有回应他一眼,渐渐的,裘子珩有些耐不住了,又是抬手,从怀中掏出了珍奇礼物。
那名侍女忙不叠过来拿著礼物,来到了大堂中央,高声道:
“裘公子赠琴师司小红镶金玉小锦囊一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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