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九歌的眸光浅淡，轻声道：“我若说好，那必定是骗你的。”

“但若说不好，却也绝对算不上，毕竟在寻常人看来，我已经拥有很多他们渴望的权势。”

“只是这些年来，心里终究孤寂，原本以为我这一生应该会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他看向她，眸光温柔：“贼老天戏弄了我大半辈子，可能是见我太苦了，终於大发慈悲，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棠妙心靠在他的肩头道：“爹，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孝顺你的。”

“而在此之前，你得先把身子养好，你这病，不能再拖了。”

棠九歌微愣，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他的脉上。

他问她：“我这病你真的能治？”

棠妙心点头：“治起来虽然有点难，但是只要给我一些时间，应该是能治好的。”

“毕竟我是鬼医嘛，你也不去打听一下，这世上就没有鬼医治不了的病！”

郁寒在一旁激动地问：“你真的是鬼医？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鬼医吗？”

他在看到她那一手刺穴之法的时候怀疑她是鬼医，后面也觉得她太过年轻，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棠妙心对他眨了眨眼：“刚才我还不確定你们是不是成明帝派来的人，我怎么能承认？”

她说完抱著棠九歌的胳膊道：“现在我確定你是我爹了，我当然要说实话了！”

棠九歌含笑道：“你做得很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看著这样的她，其实很心疼。

她的防备心这么重，一看就是吃过很多苦的孩子。

关於鬼医的事，他也听过不少。

他知道那些事情未必能尽信，棠妙心的身上也必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管传闻中的鬼医有多少事情是她做下的，哪怕只有一件，都让他心疼。

终究，他这个做父亲的太过失职。

他的情绪涌动，又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神色极为疲惫。

棠妙心知道他今夜能布置这么多，必定费了极多的心力，而他的身体情况，並不宜多思。

她便道：“爹，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话。”

父女初见，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对方。

棠九歌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好，身体都有些打晃了，不能再撑著聊天了。

现在她知道棠九歌还活著，往后来日方长。

棠九歌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便道：“好，我先去休息，等我休息好了便去找你们。”

棠妙心问他：“爹，你不跟我们回王府住吗？”

棠九歌看了站在那里当了半夜雕像的寧孤舟道：“他终究是寧景的儿子。”

“我若住在秦王府，他会很难做。”

如果刚才寧孤舟没有通过他的考核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把棠妙心带走。

可是寧孤舟为了棠妙心竟愿意拋下一切来救她，足以说明在寧孤舟的心里，棠妙心有多么重要。

他当年和苏灵儿算是被人硬生生拆散的，他曾受过的苦，不愿意再加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只要他们真心相爱，他就会成全。棠妙心想起棠九歌和成明帝的恩怨，心里也直打鼓。

棠九歌和成明帝之间摆明了不死不休，这两人最后不管是谁杀了谁，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会產生影响。

就算寧孤舟和成明帝父子间的情分很薄，但是成明帝终究是寧孤舟的亲生父亲。

她轻声道：“爹，我留下来陪你吧！”

棠九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你先跟寧孤舟回秦王府吧！”

“寧景暂时不会动我，我会在大燕的京城留一段时间。”

棠妙心知道今夜的事情来得多少有些突然，她还得安抚一下寧孤舟，便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走之前给棠九歌开了张方子，让郁寒照方抓药。

棠九歌的身体不好，要好生养著，也不能思虑过重，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並不適合他养病。

郁寒在確定棠妙心就是鬼医之后，开心得不行。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棠九歌的大燕之行，不但找到了亲生女儿，亲生女儿还是鬼医。

真是老天开眼！

他们走后，棠九歌问郁寒：“你觉得寧孤舟如何？”

郁寒回答：“冷静、机智、沉稳、果断，难得的是他对小姐一往情深。”

棠九歌听到这话笑了笑：“寧孤舟是挺不错的，可惜了，他是寧景的儿子。”

他和成明帝如今不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却也差不多了。

棠妙心为什么会嫁给寧孤舟，他也早就让人打探清楚了，要说这中间没有成明帝的算计，他是不信的。

他有些后悔，当初他重伤离开大燕到归潜后，应该派人回来看看。

若他之前就知道棠妙心的存在，他绝不会让她吃这么多的苦，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寧孤舟。

在他看来，寧孤舟绝非良配。

如今棠妙心对寧孤舟情根深种，他不会去棒打鸳鸯，成明帝却未必还会成全两人。

他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

棠妙心和寧孤舟走出巷道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昨夜整个京城乱成一团，四处起火。

天一亮，棠妙心也就看到了四处一片狼藉。

中秋夜里繁盛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復返。

京几卫重新整肃一番，已经开始在巡城。

她和寧孤舟並肩走在一起，京几卫把他们拦下问：“做什么的？”

寧孤舟没有心情跟他们掰扯，直接取下腰牌递了过去，眾京几卫便散了。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寧孤舟一直牵著棠妙心的手，牵得极紧，生怕她不见了。

棠妙心见旁边的巷子里有麵摊出摊了，蒸腾的热气散开，便让整条巷子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伸手挠了挠寧孤舟的掌心，轻声道：“王爷，我饿了！”

她的肚子十分给面子地配合叫了一声。

寧孤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牵著她的手在麵摊的桌前坐下。

棠妙心开心地道：“老板，两碗牛肉麵，再加两个荷包蛋！”

老板高高应了一声，就去给他们煮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