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丝斜斜掠过锦衣卫衙门的飞檐,将那座 非亲旨不得捕官 的石碑洗得愈发清亮。骆思恭站在二堂的窗前,看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坑洼,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张国柱被枷号时,也是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那时的锦衣卫像头脱缰的野马,仗着特权在京城横冲直撞;而如今,檐下列队的校尉们个个敛声屏气,玄色制服的下摆被雨水打湿,却没人敢擅自挪动半步。
指挥,山西传来的密报。 张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裹的竹筒,封口处盖着北镇抚司的朱印。骆思恭接过时,指尖触到筒身的凉意 —— 这是新制的密报筒,内衬防潮的油纸,比从前的木匣更隐蔽,也更能保证消息的时效性。
展开密报的刹那,蝇头小楷在昏暗的光线下跳出来:晋北连日大旱,大同府已饿死三十余人,巡抚吴兑奏报 偶有欠收,民生安定 墨迹旁还画着幅简笔画,歪歪扭扭的灾民排队跪在府衙前,旁边标着 求赈者逾千。
骆思恭的眉头猛地拧紧。吴兑是张四维的同乡,去年因 治理边患有功 被提拔为山西巡抚,没想到刚上任就出了这等事。他想起皇帝在御书房说的 别让朕被蒙在鼓里,指尖在 饿死三十余人 的字样上反复摩挲,忽然将密报折成细条,塞进特制的蜡丸里。
备马,去东宫。 他转身时,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锦衣卫新规》,那是朱翊钧亲笔拟定的十二条戒律,其中第七条赫然写着 凡遇灾情隐匿不报者,密报御前,不得延误。
东宫的书房里,朱翊钧正对着山西舆图发呆。案上摊着吴兑送来的奏报,秋粮预计丰收 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他抬起头时,看见骆思恭捧着蜡丸跪在门口,靴底还沾着泥点 —— 这是锦衣卫新定的规矩,递送急报必须亲自登门,以示郑重。
陛下,山西密报。 骆思恭将蜡丸放在案上,看着皇帝用银簪挑开蜡封,露出里面的密报。朱翊钧的手指捏着纸页微微颤抖,当看到 饿死三十余人 时,猛地将吴兑的奏报扫落在地。
好一个 民生安定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怒意,龙椅的扶手被攥得咯吱作响,去年大同府的军粮被克扣,今年又敢隐瞒灾情,他是觉得朕真的看不见?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骆思恭低着头,听见朱翊钧在翻找山西的赈灾粮仓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朕记得大同府有三座常平仓,存粮至少五万石,为何会饿死百姓?
据密探回报, 骆思恭低声道,常平仓的粮食被吴巡抚挪去填补边军粮饷的亏空,钥匙由他的心腹掌管,灾民根本进不去。
朱翊钧猛地拍案,青花瓷笔洗在案上跳起半寸高,墨汁溅在舆图上,在大同府的位置晕开大片漆黑。传旨! 他抓起朱笔,在密报上重重写下 着吴兑即刻开仓放粮,朕派周弘禴前往督查,笔尖戳穿了纸页,再让户部拨二十万石粮食,三日内必须运到大同府!
骆思恭接过朱批时,指尖触到那滚烫的墨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处置张国柱时,皇帝说的 锦衣卫是耳目。那时他还不懂,为何要让爪牙变成耳目,此刻看着这道能救上千人性命的密报,终于明白 —— 比起抓人问罪,及时传递真相,才是锦衣卫最该有的样子。
离开东宫时,雨停了。骆思恭看见周弘禴正带着随从在宫门外等候,这位因弹劾军器局而声名鹊起的给事中,如今已是言官中的领头人物。周大人,陛下的旨意。 他将密报副本递过去,看着对方眼里燃起的光,忽然觉得这才是朝堂该有的模样 —— 锦衣卫提供真相,言官主持公道,各司其职,却又殊途同归。
三日后,周弘禴抵达大同府的消息传到巡抚衙门时,吴兑正在宴请当地乡绅。他看着席间推杯换盏的场面,忽然接到家丁通报,说 朝廷钦差已带着圣旨直奔常平仓,手里的酒杯 地摔在地上。
当周弘禴用皇帝亲赐的金牌打开粮仓时,吴兑瘫软在地。空荡的粮囤里只剩下几袋陈米,墙角的蛛网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许久未曾动用。吴巡抚, 周弘禴的声音像冰,这就是你说的 民生安定
吴兑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始终想不明白 —— 自己明明封锁了所有消息,连驿站的驿丞都换成了心腹,皇帝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直到看见诏狱外站岗的锦衣卫,他才恍然大悟,却已悔之晚矣。
御书房里,朱翊钧看着周弘禴送来的赈灾奏报,上面说 已放粮三万石,救活灾民数千。他拿起朱笔,在 周弘禴赏银百两 的旁边,添了行小字:锦衣卫密报有功,骆思恭晋一级。
小李子在一旁研墨,看着皇帝脸上难得的笑容,忍不住问道:陛下,如今锦衣卫这般低调,会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失了威风?
威风? 朱翊钧放下笔,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新抽的枝芽在风中轻轻摇晃,能救百姓性命的威风,才是真威风。以前他们抓人时的嚣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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