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淼怀着一种极其复杂、将信将疑的心情，度过了接下来的两天。陈尘那番关于“三息之内，由猛转文”的说法，如同在他脑子里扎了根，时不时就冒出来，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几次想去找刘执事求证，却又不敢——拿一个“废体”赘婿从“残破杂记”上看来的话去质疑执事的教导，怕不是要被骂得更惨。
但那份屡次失败的不甘，以及内心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陈尘那莫名精准的“巧合”的期待，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第三日，又轮到他使用丙字炼丹房的机会。这一次，他领到的材料，依旧是炼制最基础的“回气丹”。
站在那尊半人高、铭刻着简易聚火阵纹的暗红色丹炉前，张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心跳。丹房内热气氤氲，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的、令人头脑发胀的气息。炉火在阵法的催动下，发出稳定的、低沉的呼呼声，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炉底，将热量均匀地传递开来。
他按照既定流程，依次投入辅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神识密切关注着丹炉内药力的变化。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很快，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投入主药“凝露草”。
他捏起那株碧绿欲滴、散发着清新灵气的草叶，手心里微微见汗。脑海中，刘执事那“投入后立刻转文火”的严厉叮嘱，与陈尘那不确定的“三息之内，由猛转文”的低语，激烈地交锋着。
“立刻”……还是“三息之内”？
眼看炉内其他辅药的药力已经活跃到了顶点，再不投入凝露草，时机就将错过。张淼把心一横！
“妈的，信他一次！”
他手腕一抖，将那株凝露草精准地投入了丹炉上方的投料口。
碧绿的草叶落入翻腾的药液之中，瞬间被高温所包裹。
就在这一刻，张淼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手忙脚乱地去调节控火阵法的输出，强行将猛火转为文火。他强行压制住肌肉的记忆和内心的恐慌，双眼死死盯着丹炉侧壁一个用于观察火候的琉璃镜，心中开始默数：
“一息……”
炉内，凝露草在狂暴的猛火中迅速软化，翠绿色的汁液渗出，与翻滚的药液接触，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听闻的“滋滋”声。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生灵气息勃发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两息……”
那躁动的生灵气息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开始在炉内左冲右突，隐隐有与周围狂暴火元力冲突的迹象。张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控火阵法枢纽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转换火候。
“三息！”
就在默数到三的刹那，张淼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按照陈尘所言，手腕沉稳而坚定地转动控火枢纽！不是骤然切断，而是控制着一个平滑的弧度，将炉火的猛烈程度，在一个相对短暂却清晰的过程中，由极致的高亢，平稳地过渡到一种温和持久的文火状态。
这个转换的过程，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流畅，都要……“有意为之”！
就在火候完成转换的瞬间，张淼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丹炉内那原本因为凝露草投入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几乎要炸开的药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了！那勃发的生灵气息，不再是蛮横地冲撞，而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开始以一种温和而有序的方式，与炉内其他早已准备就绪的药力缓缓交融、渗透！
之前那种隐隐的、令人不安的冲突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而稳定的药力共鸣！整个丹炉内散发出的药香，也从之前的混杂略带焦躁，变得醇和、内敛，透着一股圆融的意味！
张淼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知到的一切！
他强忍着内心的狂涛骇浪，不敢有丝毫分神，继续依照后续步骤，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文火，进行着最后的温养与凝丹。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房内只剩下炉火稳定的呼呼声，以及那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纯正的丹药清香。
终于，到了开炉的时刻。
张淼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熄灭了炉火，等待了片刻，让炉内余温自然消散。然后，他颤抖着双手，揭开了那沉重而滚烫的炉盖。
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精纯的药气扑面而来！白蒙蒙的蒸汽散开，露出了炉底的情景。
只见十二颗龙眼大小、圆润饱满、呈现出淡淡乳白色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炉底的药渣之上。每一颗丹药表面，都隐隐有着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云状纹路！
不是以往偶尔成功时那种色泽暗淡、形状不规则的残次品！而是十二颗品相完整、丹气内蕴的合格“回气丹”！甚至，因为药力融合得极其完美，其品质似乎比一般的合格回气丹还要略胜一筹！
一次成功！满炉十二丹！而且品质上乘！
“成……成功了？！全……全成了？！”张淼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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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万相源典请大家收藏：()万相源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爆发开来！他猛地后退一步，靠在滚烫的丹炉壁上，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炉底那十二颗丹药，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一次！仅仅是一次！只是改变了凝露草投入后那短短“三息”内的火候转换方式，结果竟然天差地别！
以往他炼制回气丹，十次里能成功两三次已是侥幸，而且成丹最多不过七八颗，还多是品质低劣的。而这次……完美！
陈尘！是陈尘那看似随口一提的话！
那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那精准到“三息”的时机把握，那对凝露草“生发之气”特性的描述，那“由猛转文”平稳过渡的核心要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赘婿，在炼丹一道上，有着远超刘执事、甚至可能远超他想象的眼力和见识！
“高人……他一定是高人！或者……背后有高人！”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张淼的脑海。什么“残破杂记”，绝对是托词！联想到陈尘近期种种反常却精准的表现，张淼心中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如同江河决堤般的敬畏和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十二颗回气丹取出，装入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握着那温热的玉瓶，感受着其中充盈的丹气，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次的成功，不仅仅意味着他保住了炼丹学徒的身份，避免了被驱逐的命运，更意味着他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更高炼丹境界的捷径！而这条捷径的钥匙，就掌握在那个看似平凡、甚至卑微的陈尘手中！
他必须再去见他！必须好好感谢他！不，不仅仅是感谢，是要牢牢抱住这条大腿！
张淼再也按捺不住，将玉瓶珍而重之地揣入怀中，连丹房都顾不上仔细收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出去，直奔陈尘所住的偏院方向。他脸上的沮丧和颓废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狂喜、敬畏和迫切的神采。
当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再次冲到陈尘那偏僻小院附近时，却看到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
他不敢贸然闯入，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在院门外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开口，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和……追随之意。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院墙上。张淼握紧了怀中的玉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知道，他的人生，或许从这一刻起，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在假山后“偶遇”的、看似虚弱的少年，那几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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