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这样的人,怎么肯在她手上吃这么大的亏啊。不然,那贵妇人的眸中怎会如此鄙夷,如此轻佻。
阿磐稳住心神,一时没有说话。
又听那贵妇人又道,“你贏得了一时,就能贏得了一辈子吗?你等著,仗没有打完,说什么,都未免有点儿太早了。”
阿磐攥著弩箭,“娘娘的意思,妾有些不明白。”
西太后兀然大笑,“吾与你打个赌,你便等著瞧,瞧瞧凤玄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阿磐心里咯噔一声,“娘娘成日把青梅竹马掛在嘴边,竟对王父起了杀心?”
西太后眼风睨来,冷冷笑道,“吾?吾有什么杀心?只是打起仗来,刀枪可不长眼啊!”
阿磐一凛,拇压弩箭,也压著声息,“那,娘娘今日,就別走了。”
此话一出,司马敦已苍啷一声拔出刀来,而西太后一旁的宫人婢子亦是拔剑拉足了架势。
西太后毫不退让,“你当魏武卒中,就没有吾的人吗?今日吾死,明日王父死!”
是啊,一支常胜之师,却无端屡战屡败。
从前军中能混入千机门的人,焉知魏武卒中就没有西太后的暗桩啊。
比起千机门来,西太后往魏武卒中安插细作,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然,她怎敢红口白牙,大放厥词。
阿磐还兀自怔著,那贵妇人又撂下一句,“咱们等著瞧,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撂下一句,便由著宫婢搀扶,趾高气扬地朝门口走去。
路过她时,眼锋一扫,眸中狠厉,咬牙切齿,“你往吾腰上扎一箭,吾要还你百箭!千箭!”
西太后能干出来。
她必能干出来。
內官唱喏一声,“娘娘与大王回宫!起驾!”
而西太后已携著小惠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正堂,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明台,那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马,在这东壁里,又拖出来一条长长的队伍。
阿磐心中千头万绪,猜不出军中的细作到底是谁。
一颗心剧烈地跳著,蹦著,撞著,几乎要跳出喉腔,撞出胸口。
心神紧紧地绷著,绷著,几乎要绷得断开。
直到听见赵媼说话,才总算回过神来。
赵媼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也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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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过神来便问,“最近可有大人的消息啊!”
赵媼摇头嘆,“没有,王父被绊住了脚,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是啊,距离上一回谢允回来,又过去了不知几日了。
一颗心悬著,怎么都不安寧,这便抓住杵在一旁的司马敦,“军中有西太后的细作!司马敦!快!快!快去报信!快去!”
司马敦立著不动,“夫人派几个虎賁,末將领了主君的命,只贴身守护夫人与大公子!万万不敢不敢擅离职守!”
阿磐握紧弩箭指著司马敦,瞠目呵斥,“旁人我岂放心啊!你去!快去!快去!”
赵媼忙推,“司马敦,你去吧,母亲会护好夫人和公子!东壁是王父的地盘,只要王父还活著,还在外头打仗,谁也不敢乱来!”
司马敦没有办法,领命就往外奔去。
赵媼疾追几步,切切叮嘱,“儿啊!报了信,你快回来!母亲等著你啊!”
司马敦岌岌奔走,把木地板踩得咚咚作响,很快出了正堂,听得一声大喝,“备马!”须臾的工夫,寺人便小跑著牵马过来。
眼睁睁地见司马敦翻身上马,出了大明台,过了长廊,经了水榭。
很快,那马蹄声就渐行渐远,渐渐的,那人声与马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心神不寧地坐在矮榻上,这空当听见外头有人哭,哭著往这边疾来,廊下守著的寺人稟道,“夫人,宜公主来了!”
哦,是宜公主。
宜公主哭著衝进大明台,“磐姐姐!南平姐姐不见了!”
阿磐忙问,“去哪儿了?”
宜公主急得脸色煞白,“姐姐必是去找王父了!小半日不见她,她的包袱也没有了!”
这大半日过去,不见有人来稟过南平公主出门的事。
那便是,那便是南平公主混进了西太后的队伍里,偷偷溜出去了。
赵媼问道,“那怎么办,夫人,可要命人去找?”
宜公主也抹著眼泪,“外头都在打仗,姐姐出了大梁,就一定会出事的!磐姐姐,救救南平姐姐吧!”
是啊,出了大梁,就定会出事的。
南平公主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若横下心来去见谢玄,早晚都会动身。
真叫人坐臥不安。
没什么法子,赶紧命四个虎賁著常服去寻,出了大梁城一路往魏营方向去找,必能找到。
那四个虎賁军领了命,问她,“若寻到南平公主,该如何处置呢?请夫人示下。”
阿磐心中悵悵的,却也只把这悵悵都压在心底。
东壁如今一团糟,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她再不撑起来,又能怎么办呢?
不敢拿自己当主母,为了谢砚也得稳住啊。
因而正色命道,“若是肯回,就带她回来。若是不肯,就一路护送,去大营吧。”
护送去大营,又会发生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会有,也许.......也许南平就此上位。
谁又说得准呢。
閒杂人等都走了,赵媼便忧心忡忡地提醒,“我一早就不看好这两个公主,不管是南平公主还是宜公主,我私心里觉得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不知会不会看走眼,总觉得南平公主这一去,定要有大作为的。”
阿磐心神一晃。
是啊。
南平那样的身份,金枝玉叶的赵国公主,是能堂堂正正地做这东壁主母的。
何况,魏国內忧外患,屡吃败仗,赵国难道就不会趁机强求谢玄娶了南平公主吗?
阿磐不是定要爭什么,但谢砚要爭啊。
南平拼得了命,阿磐却赌不起。
没办法了,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阿磐起了身,“嬤嬤,收拾衣物。”
赵媼忙问,“夫人去哪儿?”
八月底的秋光正好,不冷不热,庭中的木兰树叶子已经微微泛了黄。
阿磐辗转一声轻嘆,“带著谢砚,去见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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