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的光轨穿过云深坞的浓雾，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一片澄澈的湖水出现在视野里，湖面平滑如镜，却又不像普通镜子那般冰冷，反而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一块被月光浸润过的玉。

“这湖真的叫碎镜湖吗？”杉菜看着湖面倒映的云影，忍不住小声问，“明明完整得像块没被碰过的镜子呀。”

文茜走到窗边，风信石贴近玻璃，石纹里映出的湖光轻轻晃动：“或许是因为，每个人在湖里看到的倒影都不一样，像无数块碎镜拼出的梦。”

亚梦指尖摩挲着河灯上的“念念不忘”，灯影落在窗上，与湖面的波光重叠：“那它会照出心里最想看见的人吗？”

望舒号停在湖边的芦苇丛旁，众人下车时，脚边的芦苇荡里飞出几只白鹭，翅膀掠过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散开后，湖面又恢复了平整，连刚才白鹭掠过的痕迹都没留下，像是能吞噬一切波澜。

湖岸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碎镜湖”三个字，字迹被水浪冲刷得有些圆钝，碑底长满了青苔，缠着几缕水草。

“胚胎的气息在湖中央。”顾星辞展开卷轴，星文在湖面上投下一道光带，直指湖心那朵浮在水面的白色睡莲花，“那朵莲花开了百年，从未合拢过。”

众人顺着光带望向湖心，果然有一朵巨大的白莲花，花瓣舒展着，花蕊里托着一颗晶莹的水珠，像是莲的眼泪。而胚胎的光团，正悬浮在水珠上方，光里裹着细碎的光斑，像是从湖面捞起的星子。

沈砚蹲在湖边，望着水里的倒影。起初映出的是他自己的模样，但很快，倒影变了——那是个穿着青布衫的少年，正坐在湖边钓鱼，身旁放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条蹦跳的小鱼。

“这是……”他微微一怔，倒影里的少年突然回过头，对着他露出了笑，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碎镜湖会照出人们心里最念着的那段时光。”顾星辞的声音在湖边回荡，“百年前，有个姑娘总爱在湖边等她的心上人。那少年每天都会来钓鱼，钓上来的第一条鱼，总会送给姑娘。”

亚梦也蹲下身，湖面的倒影里，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正举着一朵栀子花，追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跑，嘴里喊着“等等我呀”。身影跑远了，她就坐在湖边哭，直到手里的栀子花蔫了，才抱着膝盖发呆。

“后来呢？少年和姑娘在一起了吗？”杉菜急着追问，她的倒影里，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狗，正叼着她的衣角摇尾巴，是她小时候弄丢的小黑。

“少年要去远方从军，临走前对姑娘说，等他回来，就用钓来的大鱼做聘礼，娶她回家。”顾星辞望着湖心的白莲花，“姑娘就在湖边种了这株睡莲，说等莲花开满一百次，他就该回来了。可他再也没回来，睡莲却一直开着，像是在替姑娘等下去。”

文茜望着湖面，倒影里出现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正踮着脚给风信石穿绳子，旁边站着个老婆婆，手把手教她打结。小女孩笑着说：“婆婆，等我长大了，就把风信石送给你，让它替我听你说话。”

倒影里的老婆婆笑着摇头：“傻孩子，风信石要留给你自己，等遇到想说话的人，就让它帮忙记着。”

文茜的眼眶有些发热，手腕上的风信石突然变得温热，石纹里映出的湖光里，竟浮现出老婆婆的笑脸，像在对她说“我听到了”。

就在这时，湖心的白莲花突然轻轻颤动，花蕊里的水珠滚落，滴在湖面上。胚胎的光团随着水珠沉入湖面，湖面的倒影瞬间变得清晰——那穿着青布衫的少年正站在湖边，对着岸上的姑娘挥手，姑娘手里捧着那株刚种下的睡莲，笑着说“我等你回来”。

少年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莲花里，姑娘的身影也随着光点消散，只剩下那株睡莲，在湖心静静开放。

胚胎的光团从湖面升起，光里飘出一片莲花瓣，带着淡淡的湖水气息。

顾星辞收起卷轴，星文指向远处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枫林：“下一个胚胎，在‘晚枫渡’。那里的枫叶，会把来不及说的再见，变成重逢的约定。”

离开碎镜湖时，亚梦把河灯放在了石碑旁，灯影落在湖面，与无数倒影重叠。她回头望了一眼湖心的白莲花，发现花瓣上多了一行细小的字：“我回来了”。

望舒号的光轨驶向枫林时，湖面的倒影里，少年正把钓上来的第一条鱼放进姑娘的竹篮，小黑正叼着杉菜的衣角转圈，老婆婆正笑着给小女孩系风信石的绳子。

沈砚望着窗外染红天际的晚霞，轻声说：“晚枫渡的枫叶红透时，大概就是再见变成重逢的时候吧。”

光轨朝着枫林延伸，车厢里，胚胎的光团散发着温润的光，空气中的味道又添了丝湖水的清冽，像是一段被倒影珍藏的温柔约定。顾星辞的卷轴上，星文闪烁：“晚枫渡的红枫里，藏着最绵长的告别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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