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走了。
八十六岁,算是喜丧。
葬礼上,亲戚们安慰我说老太太走得安详,没受罪。
我点头,递烟,倒茶,像个合格的孝子一样应付着所有流程。
可当灵车开走,骨灰盒放进墓穴,黄土一铲一铲盖上去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世上最后一个会无条件牵挂我的人,没了。
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
老婆淑芬在养老院住了三年,老年痴呆让她时而认得我,时而又把我当成某个模糊的熟人。
儿子在国外,一年回来一次,视频通话里总说“爸,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他的生活早已和我没什么交集。
于是,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白天上班,机械地处理文件,开会,签字。
同事们照常聊着房价、股票、孩子的补习班,没人察觉我的变化。
我也不想提,成年人的悲伤是沉默的,说出来反而显得矫情。
可到了晚上,房子静得可怕。
电视开着,却只是让房间显得没那么空。
我翻出以前的旧书箱,里面堆着几十年前的笔记本,纸张泛黄,字迹模糊。
那是我年轻时写过的诗,有些发表过,更多的只是随手记下的情绪。
我拿起钢笔,墨水在纸上洇开,像一滴陈年的泪。
《失去丈夫的女人》
那年那月那日
是个血魔
红色的魔爪
吞噬了一个家
……
这首诗写的是我娘。
爹走的那年,她才五十出头。
肠癌,从确诊到咽气,不过三个月。
那段时间,娘白天在医院照顾爹,晚上回来还要强撑着安慰我和妹妹。
她没在人前哭过,直到爹的棺材下葬,亲戚们都散了,她才瘫坐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她一个人撑起了家。
有人劝她改嫁,她摇头。
有人说闲话,她当没听见。
寡妇门前是非多,可她硬是活成了别人嘴里的“硬气女人”
现在,我也懂了那种孤独。
淑芬在养老院,偶尔我去看她,她眼神恍惚,拉着我的手问:“老程,咱家阳台的花浇水了吗?”
我点头,心里清楚,她记忆里的家,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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