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林振华的抉择——艰难平衡
“望舒”基地的个人休息舱,是被切割出来的一方金属密室,长不足三米,宽刚够容纳一张折叠床。舱壁是冷灰色的钛合金,触手冰凉,连循环系统送来的风都带着金属的凛冽味——这是月球低重力环境下的标准配置,实用,却毫无温度。但对林振华而言,这里是唯一能卸下“GTEC主席”身份的角落,是他作为“丈夫”“父亲”的灵魂栖息地。
舱内陈设极简到刻板:折叠床收在墙边,露出下面堆放的几份纸质报告——林振华固执地保留着阅读纸质文件的习惯,说油墨味能让他保持清醒;迷你营养补给台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绿光,上面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温水,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是刚才从地球运输来的天然水,在月球上比Ω技术芯片还金贵;最醒目的是镶嵌在舱壁中央的全息屏幕,此刻没有跳动的技术参数,没有红色的“收割者”轨迹,只有一个悬浮的全息相框,像一汪盛着阳光的玻璃。
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泛黄,却被全息技术修复得鲜活如初。年轻的林振华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色科研服,袖口还沾着一点实验用的荧光剂;妻子苏婉站在他身边,浅粉色的连衣裙被风吹起,笑容比身后的向日葵还温柔;两人中间的小丫头扎着羊角辫,攥着向日葵花瓣的小手肉嘟嘟的,正咧着嘴往苏婉怀里钻。背景是江南老家的向日葵花田,1998年的盛夏,阳光泼洒在金色的花盘上,连空气都像浸在蜜里,暖得能晒透骨头。
那时他刚拿到基因工程的博士学位,在省农科院做水稻基因优化研究,每天泡在实验室,回家就能闻到苏婉炖的排骨汤。女儿林晓雅总缠着他讲“会发光的水稻”,说要种在院子里,晚上就能不用开灯。苏婉总笑着打圆场:“你爸爸的水稻是喂饱人的,不是当路灯的。”那些日子,世界小得只有实验数据、厨房烟火和女儿的笑声,他从没想过,二十年后,自己会站在月球上,盯着来自深空的死亡信号,扛着整个人类的命运。
林振华伸出手,指尖穿过全息光影,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舱壁。他的指腹摩挲着空气里苏婉的笑脸,眼眶慢慢发潮。苏婉走的时候是2015年,肺癌晚期,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说:“振华,别总想着工作,晓雅还小,你要好好陪她。”可那时Ω-1刚在南极被发现,全球科研界都疯了,他把晓雅托付给岳母,一头扎进了GTEC的筹建工作。等他忙完第一阶段的研究回家,晓雅已经从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长成了沉默寡言的初中生,见了他只说一句“爸爸你回来了”,就躲进了房间。
“后来晓雅说,她那时候不是怪你,是怕你也像妈妈一样,忙得忘了回家。”全息相框突然泛起一阵涟漪,是晓雅发来的语音留言,附带一张她在非洲草原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穿着耐磨的卡其色工装,脸上沾着灰尘,身边是被修复好的“共鸣网络”节点,金属外壳上用红漆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那是苏婉最爱的花。
林振华点开语音,晓雅的声音带着风的粗糙,却格外清亮:“爸爸,肯尼亚的节点修好了,刚才测试的时候,马赛族的老奶奶通过共鸣网络‘看到’了花田,她拉着我的手说,这是上帝给她的礼物。对了,阿赫迈德大哥说,开罗的社区也报名要参加下次的测试,他们准备在测试时唱那首丰收的歌谣呢。”
语音结束的电流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心中积压的焦虑。他靠在舱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涌进太多画面:GTEC总部会议室里,各国代表拍着桌子争论“共鸣网络”的控制权;法国巴黎的街头,抗议者举着“拒绝意识入侵”的标语,砸毁了刚建成的节点设备;杰克发来的技术报告里,红色的“同步误差0.12秒”刺眼夺目;还有卡特牺牲前夜,两人在总部走廊里的对话。
那天的月光也像今天这样冷,卡特手里攥着刚从黑市截获的“意识干扰器”,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受害者的血迹。“教授,我刚从南美回来,那些被‘干扰器’毁掉意识的人,有的哭着喊妈妈,有的像木偶一样发呆。”卡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林振华心上,“我们总在研究‘收割者’的技术参数,可人心才是最大的变量。马克背叛我们,是为了钱;‘利益复合体’搞技术垄断,是为了权;现在那些抗议的人,是因为怕——怕失去自己的‘独特性’,怕被当成数据里的一个点。”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振华记得自己当时问得很无力。
卡特指了指胸口:“让他们感受到‘连接’不是‘吞噬’。就像苏婉嫂子炖的汤,食材不同,炖在一起才香。技术是锅,人心是火,火没了,锅再结实也煮不熟东西。”
那时他只觉得卡特的比喻太朴素,现在才懂——“共鸣网络”从来不是一台冰冷的防御机器,它是无数颗心连在一起的纽带。之前的强制推广,就像硬把不同的食材塞进锅里,没加“信任”的调料,自然煮不出好味道。法国的抗议者里,有个叫皮埃尔的面包师,他说“我的面包香是独属于我的,不想和别人共享”,可他不知道,当“收割者”的意识波袭来时,他的面包香、晓雅的向日葵、阿赫迈德的烤饼味,这些“独特”的温暖,才是最坚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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