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笔

第七章起笔

金光漫过栎阳镇时,影魅的尖啸还没散尽,村民们早缩到了墙根后。

张屠户举着的扁担僵在半空,看着那些黑烟钻进地缝,喉结滚了滚,没敢再骂。

云层破开的刹那,仙鹤的唳鸣压过了一切。

白衣修士落地时,广袖扫过的风带着清冽的草木气,玉簪上的流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甚至没看那些地缝,只屈指轻弹,一道莹白弧线掠过镇中心——裂开的地面像被无形的手抚平,连最后一丝震动都消弭了。

“地脉已平。”

他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只是……根基有耗,恐生变数。”

村民们松了口气,又提了心。

有人往东南山坳挪脚,有人死死盯着自家屋门,没人说话,也没人看魏珩。

云鹤子的视线最终落在魏珩身上。

他没靠近,只隔了丈许远,声音低得像风:“你体内那物件,倒成了气候。”

魏珩一怔。

砚台早已融入体内,那瞬间的灼痛后,便再无踪迹——既摸不到形状,也觉不出重量,只在呼吸间,能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气脉跟着流转,仿佛他的四肢百骸里,本就藏着这样一块砚台。

“感觉不到它在哪了?”

云鹤子似笑非笑,“这才是真正的‘融’。

你天生灵根残缺,本与修行无缘,”

他指尖虚点魏珩心口,“但这第二丹田不同,它替你补了那处缺。”

魏珩攥紧拳,指节泛白。

他不懂什么灵根、丹田,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它能助你修行。”

云鹤子收回手,转身走向仙鹤,“去试试吧。

只是记住——变数不止在地脉里。”

仙鹤没入云层后,镇子里静了半晌,张屠户第一个动了,扛着锄头往自家猪圈走:“管他娘的,先把猪喂了。”

王婆拉着孙子往屋里缩,关门时嘟囔:“仙人说没事,总比那小子靠谱。”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时,雨就下来了。

不是什么瓢泼大雨,是那种细得像丝线的雨,沾在脸上凉丝丝的,打湿了领口也不觉得。

魏珩背着那只旧竹篓,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

竹篓里窸窸窣窣响——底层垫着那卷磨得发亮的草席,角上补了三块补丁;中间塞着那把掉了漆的锡壶,是自己和陈先生用了好多年的,壶嘴还缺了个小口;最上面压着半块干硬的麦饼,和昨天李清沅来塞给他的咸菜罐。

都是些能用,却又不值当带走的东西,他却一件件叠得整齐。

雨丝落在槐树叶上,沙沙响。

他抬头望了望,树杈间还挂着半块破旧的木牌,是当年陈先生写上“破庙”

二字挂上去的,风吹日晒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陈先生教他写“雨”

字,说竖钩要像这槐树的主干,稳稳扎在土里,四点要像此刻的雨,轻轻巧巧,却能润透地。

那时候他总写不好,笔尖在泥地上蹭出歪歪扭扭的印子,陈先生就蹲在旁边笑,用树枝重新划:“急什么?字要慢慢写,路要慢慢走。”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土腥气,混着远处灶房飘来的柴火味——是有人在做早饭了。

他知道,张屠户该在猪圈里骂骂咧咧,王婆该在门口晒咸菜,李清沅该在井边打水……这些声音和味道,像一张网,缠了他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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