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沈景鈺的目光从他身上轻扫了下,慕容深还是不声不响。
虽然不知道沈世子在说什么,但他刚才还是竖起了耳朵。
听到到沈景鈺提了这么多人名,都是跟阮姐姐有关的,一想到这个,七皇子忽然就想赌气不温书了。
阮姐姐好似不缺他一个。
她身边永远有那么多的人。
每个都比他身份尊贵,才华横溢,这让从小就被太监养大的慕容深又自行惭秽了起来。
见沈景鈺刚才怀疑地盯著七皇子,阮凝玉差点心臟跳了出来。
“阮、凝、玉,究竟是谁?”
少年又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
见他还是这么的傻,阮凝玉抽搐了嘴角,又淡定地坐在那喝了口茶。
正在拿茶壶要给她倒茶的春绿见到了谁,急急忙忙地扯了下她的袖子。
“小姐,你看……”
阮凝玉看过去,便见亭外站了一道玉白色万年青纹长袍的身影,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凌冽出尘,乃世间绝色。
而他身侧而站了位玄袍男子,看样貌应当是文广堂另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
阮凝玉微怔。
谢凌一直都不喜她跟外男有接触,怕她又沾惹草。
而现在,她左手边是沈景鈺,右手边是七皇子。
怎么看,都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错愕地眨巴眨巴著眼,唯恐谢凌一动怒,就收回了让慕容深进学堂的承诺。
谢凌与同僚交谈间,也远远便望见了凉亭中的一幕。
里头守著宫人,而手里还举著雕茶杯的少女正眨著漂亮的杏眼看著她,眸光亮晶晶的,错愕中又有些古灵精怪的狡黠,儼然就像世家里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而她身边也不差別人陪伴。
更准確的说是——
不缺男人陪。
自表姑娘入府后,谢凌每时每刻都会在她的身边看见不同的男子。
沈景鈺此时目光落在谢凌一顿。
见谢凌沉著一双眼,春绿急得又去扯阮凝玉的袖子。
阮凝玉也在思考,要不要过去好好解释一下?
要不然谢狗说不好又要叫她去罚跪,体罚她。
然而男人的目光又淡又远,可能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她,他视线从凉亭撇开,而后温和地继续同身旁的先生讲话。
慢慢的,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阮凝玉挑眉,浑不在意,继续跟沈景鈺说话,看七皇子练字。
而那边,谢凌也觉得鬆口气。
他已经淡化了自身感情。
自从上回落了锁后,再见表姑娘时,阮凝玉似乎再也不会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了。
就算他此刻看见她同沈小侯爷跟七皇子在一块,他內心也毫无波澜。
男人藏在袖中紧攥的手指一点一点鬆开。
如此,最合他意。
他已经寻了名医暗自来庭兰居给他看病。
大夫已经给他调製了几副安神静心的药,其中也加了几抹控制**的药材。
大夫说了,许是他压力过大,又整日劳累,才会做起那些梦。
只要定期服用,再保持像今日这样的状態。
他便能回归正轨。
表姑娘跟谁在一块,也与他这个表哥无关。
……
沈景鈺缠了阮凝玉半个时辰,也没能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来,於是在一边拉下脸来。
不由的,嫉妒的火越烧越旺,他感觉自己的心臟都要爆炸了。
一想到凝凝跟那个人什么事都做过了,经歷过了。
他只要稍微一想像一点,都觉得都是在剜他的心。
沈景鈺原本吊儿郎当的,是个人都觉得他在玩闹。
可此时他却收敛起唇边的慵懒笑意,身上的痞气也消失了,阮凝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的认真。
他星目很暗,“凝凝,我们都这种关係了,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之间不能说的……”
“还是说。”
他顿了一下,玩味之中带了几分细微的自嘲。
“他对你就这么的重要,以至於你如何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凝凝,你是在保护他么?”阮凝玉沉默地放下了茶杯。
虽然她面目平静,但只有她的掌心却濡开了浅浅的水渍。
沈景鈺其实猜的一点错都没有。
她就是在保护慕容深。
阮凝玉垂下眼帘,“沈景鈺,你知道的,我不想骗你。”
沈景鈺扭过头。
便见阮凝玉因低著下頜而露出她那精致的侧脸和耳垂,而她今日戴了翡翠耳坠,摇晃间带起一阵烟波,衬得她的耳垂柔软又白皙,分外触动著他的心。
沈景鈺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笑了一下。
他心里其实也明白。
都做过了一世夫妻,那个人对她来说怎么可能不重要?
可他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上辈子那个人不是他?
是他不够好吗?
沈景鈺注视了好久,久到阮凝玉都要以为他要变脸时。
可他却在微凉的秋风中伸出了手,她翡翠耳坠上不小心勾了髮丝,於是他动作温柔地帮她髮丝给挑开了。
怕她耳坠扯到髮丝不小心弄疼她。
沈景鈺绅士地收回手,星目带笑,坦荡又自信,“你不愿说便不愿说,我不强求。我想,凝凝定是有自己的难处。”
“你知道吗?凝凝。”
这时,他凑近了很多。
阮凝玉不由扭过头来,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沈景鈺那双漆黑的星目倒映著她的身影,仿佛天地间里头只能容纳下她一人,“我对阿凝从不会计较这么多。”
阮凝玉怔住,明知道他言外有意,这时脑袋像灌进了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深意来。
沈景鈺说完,便勾唇不羈一笑,他的锦靴从桌上拿开,便意气风发地离去。
只是临走前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头髮,目光深情,眸子仿佛盛满了点点星光。
“凝凝,记住我的话。”
阮凝玉回过神时,他便只身离开了凉亭。
少年离去后,阮凝玉接下来的时间都在反覆思考著他那句话。
她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好似上辈子也听过……
当天晚上,阮凝玉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这辈子又嫁给慕容深当了皇后,而沈景鈺又用一双沉沉的眸子盯著她,里头充满了爱与恨,转眼他便转身遁入了空门。
他每一年都会给皇帝寄信,每一封信都会给她这个皇后娘娘问安。
结果自然是慕容深耿耿於怀,怀疑起她跟沈景鈺曾经的那段感情,怀疑她到现在还对沈景鈺念念不忘。
天子的猜忌是最为可怕的。
其实那时候也並不完全是因为沈景鈺。
皇帝是世间最冷酷又权衡利弊之人,阮凝玉觉得他有意扶更有助於他帝位稳固的妃子为后。
於是那时候慕容深冷落了她好一阵,宫人和嬪妃都对她落井下石。
阮凝玉忘记那是她失宠的第几个月了,慕容深赌气一直不踏足她的未央宫。
她也很害怕自己什么时候被慕容深捨弃,从那凤椅上高高掉下来粉身脆骨。
记得那也是个秋天,平仲树又黄了叶子。
机缘巧合下,阮凝玉独自离宫去郊外散心时又遇到了那出家多年,法號为无情的沈小侯爷。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
“无情法师,好久不见。”
沈景鈺也对她行了礼。
当时是在山顶,两人本是来欣赏风景的,可因前尘往事,她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尷尬,何况她拋弃了他当上了皇后,可如今在皇宫里却活得这么狼狈落魄。
阮凝玉待了一刻钟不到,便想跟自己的宫女侍卫下山。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阔別已久的清润嗓音。
“阿凝,我跟你不会计较这么多。”
这声刚出来,背对著他的阮凝玉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沈景鈺在说,即使她嫁人为妇了,也曾残忍地拋弃他於不顾,可是这些他统统都不在意。
他不会跟她计较。
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当时哭了一路下的山。
今夜,阮凝玉被这个梦惊醒,想起下午时沈景鈺对她说的那句原封不动的话。
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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