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的声音就在门外,近得仿佛贴在耳朵边上说话,吓得石室里所有人都是一激灵,汗毛倒竖。
巴图反应最快,立刻举刀挡在门口,虽然知道可能没啥用。沈远山也下意识地把阿吉往身后拉了拉,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那块刻满神秘符号的薄板。
“诅魂像?”沈远山定了定神,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扬声道,“阁下说的是这个?”他示意巴图手里那个黑色的小雕像。
门外沉默了一下,似乎也在观察或判断。过了一会儿,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或者说是困惑?
“你们……不是‘黑骨’的奴仆?”黑骨?听起来像是黑巫教的某种称谓。
“我们当然不是!”巴图抢着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憋闷有些走调,“我们是草原上被黑巫教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部落!是来对抗那些杂种的!”
“黑巫教……”门外的声音咀嚼着这个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他们……又回来了吗……果然,预言是真的……”
预言?什么预言?沈远山心中疑窦丛生,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放缓和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这位……前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途经此地,想寻一条生路,前往圣湖。昨晚森林之中,承蒙号角声相助,才得以脱险,想必是前辈所为?我等感激不尽。”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门外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一些。
“号角……是示警,不是相助。”嘶哑的声音冷冷道,“圣湖……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带着‘诅魂像’,立刻离开石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巴图急了:“离开?我们能去哪?后面黑巫教在追,林子里的怪物……”他忽然想到什么,语气一滞,“前辈,您既然能驱赶森林里的毒虫,又能控制这井里的……东西,一定知道怎么对付黑巫教!求前辈指点一条明路!”
“对付黑巫教?”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近乎嘲讽的嗤笑,“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这几把破刀?‘黑骨’的恐怖,你们连皮毛都没摸到。圣湖……呵,那里等待你们的,不会是救赎,只会是更深的绝望和……献祭。”
献祭!又是这个词!和那个黑巫教细作说的一样!
沈远山心中凛然,追问道:“前辈,您知道黑巫教在圣湖的图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这‘诅魂像’,还有圣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门外再次陷入沉寂。这一次,持续的时间长得让石室里的人几乎以为那神秘人已经走了。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门内外交织。
就在沈远山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时,那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苍凉:
“秘密……是诅咒,也是枷锁。圣湖……不是湖,是‘门’。‘黑骨’想要的,是打开那扇门,释放门后的……东西。而‘诅魂像’,是他们钥匙的一部分,用无辜者的痛苦和灵魂淬炼……你们手里这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片碎片。”
门?释放东西?钥匙的一部分?
信息量太大,沈远山和巴图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那……那门后是什么?”阿吉忍不住小声问。
“……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恐怖。”嘶哑的声音回答得简短而沉重,“很久以前,我们的先祖付出巨大代价,才将那扇门连同钥匙一起封印、拆散、藏匿。圣湖是封印的核心,也是门显现的坐标。而‘黑骨’……他们一直在寻找散落的钥匙碎片,搜集灵魂的力量,企图在月圆之夜,血祭圣湖,重启那扇门。”
月圆之夜!血祭!和细作说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封印的守护者?”沈远山终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曾经是。”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萧索,“如今,只剩下我这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守着这座废弃的哨站,眼睁睁看着‘黑骨’的阴影再次笼罩……我无力阻止他们搜集钥匙碎片,只能尽力扰乱他们的视线,延缓他们的脚步。昨晚的号角,是为了驱散被他们邪力吸引的污秽生物,也为了警告像你们这样误入险地的旅人……可惜,似乎没什么用。”
原来如此!号角是为了驱散毒虫,也是为了警告他们离开!但他们当时被困,根本听不懂这警告的含义。
“前辈!”沈远山语气变得急切,“既然您知道黑巫教的阴谋,也知道圣湖的危险,为何不与我们联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或许弱小,但我们与黑巫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会坐视他们得逞!”
“联手?”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荒谬感,“你们能做什么?凭这个偶然得到的‘诅魂像’碎片?凭你们一腔热血?你们根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扇门一旦打开,不止是草原,整个世界都可能陷入永恒的噩梦……离开吧,趁现在还有机会。往西走,穿过裂谷上游的瀑布,有一条隐秘的小径可以绕开这片死地,虽然艰苦,但或许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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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远山荷香请大家收藏:()远山荷香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这是在指一条生路,但也明确表示了不看好他们去圣湖。
巴图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前辈!我们乌苏部的男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黑巫教杀我族人,毁我家园,这个仇,一定要报!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您说的那扇鬼门关,我们也要去闯一闯!就算阻止不了,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血性和执拗。石室里其他乌苏部战士,虽然疲惫恐惧,但眼中也重新燃起火焰,低声附和。
沈远山也沉声道:“前辈,逃避或许能苟活一时,但若黑巫教真的打开了那扇门,释放了恐怖,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我们或许力量微薄,但若连尝试都不敢,又怎么知道一定不行?萨满指引我们东行至圣湖,说‘或有转机’,我相信,这转机不会只是让我们去送死。”
“萨满?哪个部族的萨满?”门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是草原上最受尊敬的乌苏部老萨满。”巴图答道。
门外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穿过悠久的岁月。
“乌苏部……原来是他那一脉还有传承……难怪,他能感知到圣湖的异动,给出这样的指引……”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随即语气变得严肃,“既然是他的指引……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们……真的决定了?哪怕知道前方可能是必死之局,也要去圣湖?”
“决定了!”巴图和沈远山异口同声。
“好。”嘶哑的声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可以告诉你们通往圣湖相对安全的一条路径,也可以给你们一些……或许能帮上忙的东西。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前辈请讲!”
“第一,绝不能将‘诅魂像’碎片带到圣湖附近,最好现在就毁掉它,或者留在这里。它靠近圣湖,只会被‘黑骨’感知,甚至可能被他们利用。”
沈远山和巴图对视一眼,巴图毫不犹豫,举起那黑色小雕像,狠狠砸向旁边的石墙!
“啪!”
雕像碎裂成几块,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散逸出来,随即又消散在空气中。碎裂的雕像残骸迅速变得灰白,失去了那种邪异的光泽。
“第二,”门外的声音继续道,“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到了圣湖,发现事不可为,记住,毁掉一切你们能毁掉的、带有‘黑骨’标记或邪恶气息的东西,然后……尽可能破坏圣湖周围的‘祭坛节点’,哪怕只能破坏一个,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仪式。这或许,是你们唯一能做的。”
祭坛节点?这又是一个关键信息。
“我们记住了!”沈远山郑重承诺。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那神秘人在放置什么东西。然后,那嘶哑的声音最后说道:“东西放在门口了。路径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写在里面的皮卷上。记住,时间不多了,月圆之夜就在三天后。如果不想成为祭品的一部分,就抓紧时间,或者……立刻回头。”
说完,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石城的寂静中。
过了好一会儿,巴图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庭院里的一片狼藉。而在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用兽皮包裹的、不大的包袱。
巴图捡起包袱,打开。里面是几张硝制过的、绘制着简单地图和标注的粗糙皮卷,还有几个小皮囊,分别装着一些气味怪异的粉末、几块颜色奇特的石头,以及一小截像是某种动物角磨制成的、刻满符文的号角——比昨晚听到的那个小得多。
“这……”巴图拿起那截小号角,入手冰凉。
沈远山接过皮卷,就着石室内昏暗的光线快速浏览。皮卷上的地图虽然简陋,但清晰地标出了他们现在的位置、裂谷、森林,以及一条蜿蜒通向东方、标注着“圣湖禁地”的路径,路径旁还有许多细小的注解,提示哪里可能有危险,哪里可以取水,哪里有天然的隐蔽处。
其中一张皮卷上,还画着几个简单的图案,正是那种“祭坛节点”可能的样子,以及如何粗略破坏的方法。
最后一张皮卷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力透皮背的字:
“光明源于牺牲,希望寄于绝境。愿先祖之灵,庇佑执火前行者。——最后的守门人,石痕。”
石痕。这就是那位神秘守护者的名字吗?最后的守门人……
沈远山收起皮卷,心潮起伏。他们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指引和一点点微薄的帮助,但也更清晰地认识到了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局面。
三天。月圆之夜。
圣湖,那扇所谓的“门”,黑巫教的血祭,还有门后未知的恐怖……
时间,真的不多了。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巴图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去圣湖!”
这一次,不再是无头苍蝇般的奔逃,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绝冲锋。
只是,他们这支伤痕累累、人数寥寥的队伍,真的能在这最后的倒计时里,找到那渺茫的“转机”吗?
无人知晓。
只有石城的风,穿过废墟和裂谷,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在为这群奔向未知命运的旅人,奏响一曲苍凉而悲壮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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