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要倒的消息,在某些人士的刻意传播之下,不胫而走。
不管是城中孩童口中的童谣,还是妇女之间的低语。
那白家要倒的消息,却是越传越多。
“你听说了吗?白家好像没钱了!”
“谁说不是呢!今天早上刚起来,我就听我隔壁家的三婶说了!”
“白家那边,为了安定那些工人,给她家那口子二十文一天之外,还给了一两银子的安家费呢!”
“一两银子?!!我的天!”
“这白家码头里面,可有好几千个精壮汉子呢!这一下,怕不是要丢出去好几千两?”
“嗨!这还算啥!”
“江陵商会那边卖布全活动算起来两钱银子一匹,白家那边可是要四钱银子一匹!”
“现在都没人去白家那边买布了呢!”
“我看呐,这白家!恐怕是真的要倒了!”
起初,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这是谣言。
当他们看到白家布行门口,那安静的如同坟场的模样,心中也不由的打起了鼓。
白家?
莫非!
真的!
不行了?
流言如火,见风即燃。
那些与白家有利益相关的人,都开始惶惶不安了起来。
祁行就是在这片山雨欲来的惶惶气氛中,踏进白府大门的。
他手里捏着一份材料清单,眉头锁得死紧。
白家码头那边,上批木料的尾款拖了又拖,管事每次都是笑脸赔尽,只说“资金周转稍缓,绝不会少了祁家的”。
可眼下这满城风雨……
祁行心中那点侥幸,像风中的残烛,忽明忽暗。
绕过照壁,刚进二门,祁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脚步一顿。
白家那用来待客的正厅,此刻竟是乌泱泱挤满了人!
穿着绸缎的、穿着粗布的、满脸横肉的、尖嘴猴腮的……
三教九流,竟都汇聚于此。
空气中弥除了焦躁之外,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
他四处望去,尽是和白家商业上有所往来的人。
祁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悄悄寻了个靠边的角落,刚想坐下喘口气,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回头一看,是个面熟的商贾。
“祁公子?您……您也是来探虚实的?”
祁行苦笑一下,扬了扬手中的单据,算是默认。
那商人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
“我怀疑啊……外面传的,怕不是空穴来风。”
“白家这回,悬了!”
“咱们的血汗钱,怕是……”
祁行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打断对方,声音有些发干:“白家不是武昌百年的豪族么?根深蒂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那商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祁行一眼,随即想起什么,恍然道:“祁公子最近怕是忙得很,没顾上外头吧?”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陵商会!因为那个方言!”
“江陵商会?方言?”
祁行彻底愣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前段时间,方言不是在忙江陵会馆的事情吗?
他因此还花大价钱,把他表弟送进了江陵会馆里面。
怎么一转眼……
白家就要被他整破产了?!
这江陵会馆?难道除了给老乡提供住宿之外,还有其他功能?
那商人见他满脸不信,用手指偷偷指着厅中一个面皮焦黄的中年人。
“瞧见没?典当行的老郑!”
“白家为了筹银子给工人发那‘安家费’,连田地都压了不少在他手中。”
“这可是老郑亲口告诉我的,肯定假不了!”
旁边另一个偷听的瘦子也挤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补充:“谁说不是呢!”
“我有个远房表亲在白家后厨帮工,他说昨儿半夜,白启明都要寻短见跳井呢!”
“若不是他爹拦住,现在白启明恐怕就要盖上白布了!”
“我看呐。”
“白家没钱这事,九成九是真的了!”
这两人的话语,如同一柄柄重锤敲在他的心上,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手心沁出一层冷汗。
抵押田产?
少爷投井?
这白家!真的完了?
“啪嗒!”
一声脆响,打断了祁行的思绪,也掩盖住了客厅之内,所有人的议论。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
他站起身,对着刚刚走到门口的白启明,就发起了难。
“白启明!我家那批盐的货款,你今天结是不结?!”
这一吼,瞬间引爆了整个大厅。
“对!白少爷,我家的生丝款也拖了两个月了!”
“还有我家的漆料钱!”
......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将白启明困在中央。
白启明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头发散乱,衣襟微敞,眼神涣散,面对这汹涌的逼问,只是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话。
“诸位......欠款定会如数奉,还请宽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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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爹科举太废,只好我先成阁老请大家收藏:()这爹科举太废,只好我先成阁老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络腮胡汉子闻言一声冷笑,声音盖过了其他所有人。
“宽限几日?!”
“白启明,你甭跟老子打马虎眼!”
“你家的基业布行,被江陵布行打得溃不成军!”
“没了布行的支持,你白家拿什么还?!”
“除了这栋宅子,你白家还剩下什么能变出现银的玩意儿?!”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几个粗壮随从吼道。
“没钱?行!”
“兄弟们,甭跟他废话!”
“看见什么值钱的,搬!”
“桌椅板凳,屏风瓷器,能搬动的都给我搬出去!”
“抵多少算多少,总比血本无归强!”
有人带头,压抑许久的恐慌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人群轰然炸开,如同蝗虫过境,扑向厅内一切看似值钱的物件。
“对!搬!”
“银子要不回来!这些东西,也能拿回去卖一点!!”
刹那间,白家的客厅,顷刻间变成了哄抢的菜市场。
有人抢着桌椅,有人撕扯着墙上的字画。更有者,拿起旁边的瓷器就往麻袋里面塞。
白启明目眦欲裂,想要上前阻拦。
可是那刚刚接近,就被一个壮汉粗暴的推了一把。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柱子上,滑坐下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传承百年的祖产,被众人分食。
他如同死狗一般,坐在一旁,无人在意。
此刻,在这些债主眼中,他不是白家少爷,只是一个还不上钱的废物。
道义?人情?
在真金白银的损失面前,不值一提。
祁行站在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加入哄抢的行列。
抢夺之人如此之多,他又没有带家丁。
想要动手,恐怕也抢不了多少。
要是和别人抢夺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就他那身板,抢来的东西,恐怕还抵不上药费。
与白启明的惨状相比,他只觉得冷!
一股能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
白家,完了。
彻彻底底的完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方言!
他的脑海中回忆着,和方言打交道的过往。
一件件事情,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转。
这一刻,他明白了方言的所有举动。
在方言踏上武昌土地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算计白家了!
抬高材料价格,给民工安家费!以及开设布行打击白家的家传基业。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今日这场绝杀做铺垫!
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
白家以为自己在攻城略地大步前进,却不知早已一步步踏入方言精心布置的陷阱!
祁行不是没见过商海倾轧,但如此雷霆万钧的摧毁,他闻所未闻!
这一刻,他想到了一句话。
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祁行的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如此人物!如此计策!当真是让他望尘莫及。
“与方言为敌!当真是让人恐惧的一件事啊!”
他思绪许久,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至于尾款?
他祁家可是抬高了六成的价格卖给白家。
尾款哪怕没有收回来,他也因此赚了不少。
这钱,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讨!
一个落魄的白家,他还怕拿捏不住?
现在!
武昌城中,可有另外一尊大佛需要他去巴结呢!
家中库存的材料,终该是要找个去向的。
白家的码头完了!不还是有江陵商会的“县学”吗?
白家无力建筑违约在先,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方言合作了!
只是想到方言那多次坑他的手段,祁行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说好再也不去找他的!现在又要舔着脸去。”
“祁行啊,祁行!你贱不贱啊!”
“这次过去,怕是又要大出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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