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定段赛赛场设在体校的老教学楼里,墙皮有些斑驳,窗户上糊着旧报纸挡阳光,百来张棋桌挤在大教室里,电子计时钟还是借的省队的,“滴答”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闷得人心里发沉。时光和俞亮来得早,蹲在走廊窗台边啃馒头,看见苏小蕊背着帆布包从楼梯上来——蓝布褂子洗得发白,帆布包瘪瘪的,只露出半截搪瓷杯的边,是她从道场带的凉白开。
“她咋空着手?”时光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褚嬴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哼:“定段赛不让带闲杂东西,倒比你靠谱,没揣着弹珠来。”
俞亮没吭声,只盯着苏小蕊的背影。他比谁都清楚,这姑娘哪用带东西?去年冬天道场翻修,资料室的旧棋谱堆在走廊,苏小蕊蹲在那儿看了三天,连吃饭都忘了,班老师说她把1985到1995年的国内赛事谱全记了个遍,那时他还不信,直到有次摆棋,他随口提了句1990年应氏杯的冷僻对局,苏小蕊竟能把双方落子顺序背到五十手后,连李昌镐那步“妖刀”的应对都分毫不差。
赛场里渐渐坐满了人,苏小蕊被分到最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个戴眼镜的男孩,听说去年定段赛差了半目,今年特意剃了光头,说要“破釜沉舟”。裁判长喊“开始”的话音刚落,那男孩就捏着黑子往棋盘上放,指尖抖得厉害,放完又赶紧缩回手,盯着棋盘算路,计时钟上的数字跳了一分多钟,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见“叮”一声——苏小蕊按响了计时铃,白子落在对角星位,快得像随手放的。
男孩愣了愣,抬头看她,苏小蕊正垂着眼,指尖轻轻敲着棋盘边缘,好像刚才落子的不是她。时光扒着门框往里看,急得直挠头:“褚嬴,她咋不琢磨啊?”褚嬴的声音带着点诧异:“她不用琢磨——那男孩走的星位,应对角星是最稳的开局,早就在她脑子里盘过百八十遍了。”
一上午三轮赛完,苏小蕊桌前的计时钟几乎没动过。对手捏着棋子熬时间,她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对手咬着嘴唇算断点,她从帆布包里摸出块薄荷糖含着,糖纸揉成小团塞回口袋;每次铃响都脆生生的,比窗外的麻雀叫还快。第三轮结束时,有个棋手红着眼圈跟裁判喊:“她根本没算!我走哪步她都秒应,这不合理!”
苏小蕊抬眼看他,声音轻却清楚:“你刚才走的‘托退定式’,1992年富士通杯,李昌镐对林海峰,黑棋第七手就是这么走的。”她指尖在棋盘上虚点了点,“白棋应这步‘扳’,是当时的最佳应对,棋谱里记着呢。”
那棋手愣在原地——他练这定式时确实查过老对局,可哪能像她这样张口就来?脸“腾”地红了,捏着棋罐没再说话。时光和俞亮挤在走廊里听见了,俞亮攥着窗台的手突然用力——他想起自己练定式时总对着棋谱抄变化,苏小蕊却能把十年前的对局刻在脑子里,原来她的“快”,是把别人翻棋谱的时间,全用来记棋了。
那天傍晚,《体育晚报》的第三版角落登了条短讯,标题是《少年棋手苏小蕊定段赛三连胜,落子如闪电引关注》,配的照片是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白得晃眼。
俞亮攥着报纸回了家,俞晓旸正在院子里劈柴,见他垂着头进来,把斧头往柴堆上一放:“输了?”
“不是我。”俞亮把报纸递过去,声音发闷,“爸,苏小蕊五战全胜了,裁判说她提前锁定职业资格了。她下棋根本不用想,对手走的每步,她都记着老棋谱……”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练到半夜抄定式,她看一遍就忘不了,我咋追啊?”
俞晓旸擦了擦手接过报纸,指尖在“苏小蕊”三个字上顿了顿:“我十五岁时去北京学棋,教练让背三百局棋谱,我背了半个月才记住五十局,有个师兄三天就背完了,我也觉得追不上。”他往灶房走,“后来才知道,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把棋谱抄在小本子上揣着,吃饭都在默记。小蕊记棋快,是她肯下笨功夫。”
俞亮没说话,蹲在柴堆旁,看着报纸上苏小蕊的照片,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蹲在资料室翻棋谱的样子,手冻得通红还在小声默记落子顺序,那时他还笑她“死记硬背没用”,原来笨功夫下到极致,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天才”。
时光家的晚饭桌上,爷爷举着报纸给街坊显摆:“看见没?这是小光的朋友!女娃娃厉害着呢,定段赛赢了个满堂彩!”转头又给时光夹了筷子青菜,“你跟人家学学!别总想着偷懒,人家记棋谱时,你在干啥?”
“我也没偷懒啊……”时光嘟囔着。他现在是业余3段了,从去年啥也不会到现在能跟道场的老生对弈,班老师说他是“悟性高”,褚嬴也总夸他“手感好”,可跟苏小蕊比,好像还是差了一大截。
“别跟人比。”褚嬴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响,“她有她的路,你有你的。你记不住那么多棋谱,可你对棋的感觉灵,这也是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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