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父的坚持下,许安若终究没能将那整匣金条全数退回。
还是那句话: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
无论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别的什么心理,许父这份近乎“传女不传儿”的偏爱,在这个世道里都已堪称惊世骇俗。
毕竟,在这个世道中,有儿有女的家庭,没人会将家产传女不传儿。
大多数人家,女儿自幼不过是家里的免费劳力,任劳任怨。
待到出嫁,换回一笔丰厚彩礼,便成了帮扶兄弟、回报养育之恩的起点。
自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许父能做到这个地步,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尖上。
可一向独立的许安若,仍不愿全然接受。
临别之际,她望进父亲殷切而不安的眼睛,终是放缓语气,换了一种说法:“既然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不如等您年纪再长些,再处置也不迟。”
许父见她态度坚决,沉默片刻,终于退了一步。
“既然你坚持,爸听你的。这匣金条,你们兄妹三人均分,各得一份。”
“但你这一份,现在就带上。你去粤城闯荡,身上不能没有钱,否则爸睡不着觉。”
“至于你两个哥哥的那两份,也先交由你保管,等到他们成家立业、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们。”
这笔家底当初险些被革委会抄没,现在想来仍觉得后怕。
藏在家里,终究不如放在女儿手中安稳。
许安若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既然已经说开,便也不再推辞,应下了这份“临时保管”之责。
达成一致后,许父拿起一旁的钥匙,打开了这个色泽深紫、莹光内敛的老紫檀木匣。
匣盖掀开的一瞬,即便许安若早有心理准备,呼吸还是微微一滞。
书房的灯光下,层层叠叠的“大黄鱼”紧密排列,金芒灼灼,满满当当,几乎溢出来,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这些是许家祖辈积攒下来的硬通货,也是乱世之中最硬的底气。
从上面的刻印可以看出,匣中金条出自民国时期,央行锻造,标准十两一条,一根约等于当下的312.5克。
眼前整整三十根,接近十公斤!
在寻常人眼中,这是足以改命的泼天财富,可对许安若,却并没多少诱惑力。
她的空间里早已囤了不少金条,那是过去几个月来的“战利品”,论重量,毫不逊色。
因此,除却最初一霎的视觉冲击,她心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许父见她目光清明,神情淡定,面对如此巨款竟丝毫不为所动,不禁暗自欣慰点头。
他找来一个装旧书的木盒,将二十根“大黄鱼”装入其中:“这些给你两个哥哥,剩下的十根连带匣子,都归你了。”
许安若的眸光看向紫檀木匣,微微一笑:“爸,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匣子本身,也价值不菲吧?”
见过不少好东西,早已练就一双慧眼,更别提她身怀木系异能,对于木质、年份与价值,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许父一怔,随即笑着摇头:“到底瞒不过你。”
他轻抚着木匣光滑如玉的表面,语气感慨:“这是老紫檀木,旧时御用之木,寸檀寸金。”
这匣子工艺极精,包浆完美,还有明代的传承记载。
论市场价值,至少能换取十条“大黄鱼”。
可前世,这匣子落到沈芊芊手中,不识货的她,随手送给了黑市收购金条的客户。
要是许父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许安若见他爱不释手,眸光微微一动。
她将紫檀木匣里的十根金条全部取出,再将匣子推回父亲面前:“爸,金条我收下,但这匣子,您留着赏玩。”
许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这怎么行?这本来就是一套的。”
许安若眸色清亮而坚决:“它是承载了家族记忆的器物,就让它留在家里,陪着您吧。”
许父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又低头凝视着温润如玉的木匣,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
他突然明白,女儿不是在推辞一份价值连城的馈赠,而是将他这个父亲的情感牵绊,妥帖地安放回原处。
“好,那爸就先守着,等百年后,再留给你。”许父声音有些低哑。
许安若无奈一笑:“嗯。”
窗外秋雨未歇,书房内却一片宁和静好。
父女之间那曾因沈芊芊和许母而生出的裂隙,在这一刻悄然填平。
父爱如山,她已收到。
而她的懂得,便是最好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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