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夏。北疆的春天短暂得如同牧民的马蹄,转眼便是草长莺飞的盛夏。然而,在看似平静的绿浪之下,暗流的温度却在悄然升高。
镇北城,大将军行辕。
韩信刚刚送走一位从咸阳而来的特使——皇帝钦点的北疆巡阅使冯劫。冯劫手持节斧,神色肃穆,传达了皇帝整肃边吏、安抚胡汉的旨意,并言明将展开全面巡查。韩信自然表示全力配合,但冯劫离开后,他眉宇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大将军,冯御史此行,怕是来者不善。” 幕僚低声提醒,“他带的随员中,有数人精于刑名钱谷,显然是冲着边郡账目和吏治来的。”
“陛下圣明,见微知着。” 韩信走到悬挂的北疆地图前,“北伐功成,骄奢易生。冯劫来得正是时候。传令各军、各戍城、各郡县官吏,全力配合巡阅使调查,不得有任何隐瞒阻挠。凡有作奸犯科者,自行交代,或可从轻;若等冯御史查出来……军法、国法俱在!”
他并非恋栈权位、包庇下属之人。相反,他深知一支军队、一个统治体系的**,往往从胜利后的放松开始。皇帝此举,既是整肃,也是对他韩信的信任与考验。
“匪患清剿,进展如何?” 他更关心实际的威胁。
“回大将军,入夏以来,苏角将军与归义军配合,又剿灭七股百人以上匪帮,斩杀顽匪头目十一人,招降、安置附匪牧民近两千。目前,镇北城周边三百里内,已鲜见成建制匪徒。然,据归降者供述及黑冰台情报,仍有数股最为凶悍、与西边联系紧密的匪徒,流窜于浑善达克西北深处及狼居胥山北麓山林,不时南下袭扰,行踪诡秘,且……” 汇报的将领迟疑了一下,“似乎得到了更精良的装备,甚至有小股疑似经过训练的骑兵混杂其中。”
“西边……” 韩信目光投向地图上广阔的西方空白,“月氏人,终于忍不住要伸手了吗?还是……冒顿的触角?”
他沉吟片刻:“告诉苏角,剿匪重点转向西北与北方边境。多派精干斥候,化妆渗透,务必摸清这几股悍匪的巢穴、补给来源、与何人联络。对于抓获的西边来人,无论商人、使者还是武士,单独关押,严加审讯,但不要公开,情报直送黑冰台与我。”
与此同时,冯劫的巡阅使车队,正行进在前往云中郡的路上。
马车内,冯劫正翻阅着一摞厚厚的卷宗,都是出发前陈平秘密交给他的,关于云中、雁门等边郡部分官吏、将校可能存在的“问题”线索。账目不清,巧立名目盘剥商旅胡人,与关内某些商号往来密切……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且许多线索隐隐指向关东几个颇有势力的世族。
“大人,前方就是云中郡界了。我们是先入郡治,还是……” 车外随员请示。
冯劫放下卷宗,撩开车帘,望着远处地平线上依稀可见的城墙烽燧。“不入郡治。先去白登塞(今大同东北)。” 那是云中郡最北的军事要塞,也是与胡人互市、移民屯垦交织最复杂的前沿之地。“告诉云中太守,本使奉旨巡查,行程不定,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迎来送往。”
他要的,是看到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北疆。
数日后,白登塞。
这里已非单纯的军事堡垒,而成了一个热闹的边贸集镇和移民屯庄混合体。秦军的戍卒营垒、新迁汉民的土坯房、归附胡人的毡帐、各地商贾的货栈交错在一起,人声鼎沸,牛马嘶鸣,各种语言腔调混杂。
冯劫一行人扮作普通商队,悄然入驻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随即,他带来的精干吏员便四散开来,有的去市集打听物价、税收情况,有的去屯庄询问移民安置、赋税劳役,有的则设法接触底层戍卒和归义军士兵。
两天下来,收集到的信息让冯劫心情沉重。
明面上的问题已然不少:管理互市的“市吏”对胡商课税随意,且索贿成风;分配草场田亩的乡吏明显偏袒汉民,将好地划给与官府有关系的移民或本地豪强,许多归附胡部被挤到贫瘠之地;戍军中,有军官克扣军饷、侵占屯田出产,士兵怨言暗生。
更让冯劫警惕的,是一些暗流:市面上,流通着一些工艺粗糙但明显非匈奴风格的铁器、箭镞,来源可疑;移民中流传着“胡人养不熟,迟早要反”的排外言论,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戍卒中,则有人私下议论“当兵打仗卖命,好处都让上头和商人得了”……
就在冯劫准备约见云中郡守和驻军将领,准备敲山震虎时,一个意外事件发生了。
白登塞以北三十里,一处新设立的汉民屯庄“安平里”,遭到马匪袭击。
匪徒约两百骑,并非杂乱无章的乌合之众,而是分成数队,一队纵火焚烧粮仓和房舍,一队驱散、劫掠牲畜,另一队则专门狙杀试图组织抵抗的屯长和里中青壮。他们来去如风,装备统一,战术明确,显然不是寻常草原匪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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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唐太宗在秦末请大家收藏:()大唐太宗在秦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等到附近戍军闻讯赶到时,匪徒早已遁入北方山林,只留下冲天火光、遍地狼藉和数十具汉民尸体,以及被掳走的百余头牲畜。
消息传到冯劫耳中,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匪徒选择汉民屯庄而非商队,行动迅速且有针对性,更像是一次有预谋的挑衅和威慑,目的很可能是激化胡汉矛盾,或测试秦军的反应能力与底线。
他连夜召见云中郡守与驻军都尉。郡守惊慌失措,连连请罪;都尉则怒不可遏,请求即刻发兵追剿。
“追?往哪里追?” 冯劫冷声道,“匪徒熟悉地形,遁入山林,大军如何追剿?小股部队去,恐中埋伏。” 他看向郡守,“安平里遇袭,你郡中事前可有预警?屯庄防卫为何如此松懈?匪徒如何能精准知道粮仓位置、抵抗力量所在?”
郡守冷汗涔涔,支吾难言。
冯劫不再理会他,对都尉道:“加强所有屯庄、互市、要道的警戒,巡逻队加倍。同时,以剿匪名义,控制所有进出边境的大小通道,严查可疑人员、货物,尤其是铁器、兵器。凡有与匪徒勾结嫌疑者,无论胡汉,先行扣押!”
他又对随行吏员道:“立刻将此事详情,以六百里加急,分别奏报咸阳陛下、镇北城韩大将军,并抄送黑冰台陈平大人。请陛下示下,请韩大将军协调北疆各部,严防此类事件蔓延。”
冯劫敏锐地感觉到,安平里惨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一股有组织、有外部支持、旨在破坏北疆稳定的敌对力量,正在利用北伐后尚未弥合的伤口,试图重新点燃烽火。
咸阳,石渠阁。
扶苏(李世民)几乎同时收到了冯劫的奏报和陈平更为详细的密报。密报中,陈平补充了关键信息:袭击安平里的匪徒中,发现有使用月氏风格马刀和箭囊者;且最近数月,黑冰台在西域(广义)的暗桩回报,月氏国内以左大都尉为首的主战派势力活跃,频繁与康居、大夏使者接触,并暗中向东部边境部落输送物资。
“月氏……终于还是跳出来了。” 扶苏将两份文书并排放置,目光冰冷。冒顿北逃,匈奴势衰,空出的草原霸权,果然引来了新的觊觎者。月氏西迁后,一直对河西走廊及东部草原旧地怀有野心,如今见秦军主力南返,北疆未稳,便想趁机插手,搅动风云,甚至可能与冒顿残部达成了某种默契。
“陛下,月氏此举,已是公然挑衅。是否需遣使严词质问?或令陇西、北地郡兵加强戒备,乃至……” 萧何提议。
扶苏摆手:“质问无用,徒增口舌。加强戒备是必然,但陇西、北地兵力不宜轻易调动,以防羌人或其他方向生变。” 他沉思片刻,“告诉韩信和冯劫:第一,北疆各军,提高战备等级,但暂不进行大规模越境行动。第二,以剿匪为名,允许边防军对敢于越境袭扰的小股匪徒,进行有限度的越境追击和打击,但要控制规模,避免扩大为两国战争。第三,利用黑冰台渠道,接触月氏国内主和派与商人,散布‘秦无意西进,愿与月氏共分商路之利’的消息,离间其内部。第四,对北疆内部,借着安平里惨案,由冯劫牵头,大力整肃吏治,严惩害群之马,同时加强对汉民屯庄的保护,并切实改善归附胡部处境,公布遇害汉胡同等抚恤的标准,从根源上瓦解敌人挑拨离间的土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至于冒顿……陈平,加大搜索力度。若确认其与月氏勾结,或其确切藏身地,可授权韩信,实施一次精密的‘斩首’行动,务必铲除这个隐患。但要记住,行动必须隐秘、成功,不能演变成大规模边境冲突。”
“臣等领旨!”
扶苏走到窗边,夏日炎炎,但他仿佛能感受到来自西北草原的凛冽寒意。北伐的胜利,并未带来一劳永逸的和平,反而像推倒了一堵墙,露出了后面更加复杂广阔的竞技场。旧敌未灭,新患又生,帝国的边疆,永远处在动态的平衡与博弈之中。
冰层之下的火种已被点燃,能否将其扑灭在蔓延之前,考验的将是帝国全方位的应对能力——军事的、政治的、外交的、乃至文化的。而他,作为帝国的皇帝,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精准地落子在这盘越来越大的棋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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