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霜降。
洛阳城外,北邙山下的校场旌旗蔽空。两千精锐列阵如林,玄甲映着秋日的寒光。刘邦一身戎装,外罩深紫色官服,腰悬节杖与佩剑,立于点将台上。他的左侧是面色肃穆的陈稹,右侧是神情从容的陆贾,台下是三十七名从各地征召而来的科举士子,以及数百名随行文吏、书佐。
“奉陛下诏,巡行关东,清丈田亩,推行新政!”刘邦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此去关东,非为游历,乃为开万世之太平!诸君当谨记:我等手持天子节杖,行的是王法,为的是黎民!”
台下众人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陆贾上前一步,展开诏书朗声宣读。他的声音清越,将扶苏关于新政的要义、对关东的期许、以及对随行人员的勉励,娓娓道来。那些年轻的科举士子们听得热血沸腾,不少人眼中泛起激动的光芒。
陈稹则面无表情地宣布了十七条禁令,从“不得收受地方馈赠”到“不得与地方豪强私相往来”,条条森严,违者严惩不贷。冷硬的语调与陆贾的温和形成鲜明对比。
训话完毕,大军开拔。队伍并未直接向东,而是先南下颍川——这是张良与萧何商议后的方略:先取中路,震慑南北。
就在刘邦离开洛阳的同一日,三匹快马从咸阳三个城门悄然驶出,马上骑士皆作商旅打扮,怀中各揣着一封密信,分赴薛郡、东海和……咸阳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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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郡,治所鲁县。
田氏府邸的密室中,烛光摇曳。家主田儋与其弟田荣、田横,以及几位族中长老围坐一堂,气氛压抑。
“刘邦已经出发,第一站便是颍川。”田荣将一份密报拍在案上,“此人手段酷烈,渭北赵氏满门败落,咱们不可不防。”
田横冷哼:“颍川屈氏也不是吃素的。屈臼那老狐狸,表面谦和,实则阴狠。刘邦若先动他,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愚蠢!”田儋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么?刘邦今日动屈氏,明日就会轮到咱们田氏!陛下……扶苏这是要彻底铲除我们这些旧族啊!”
一位白发长老颤声道:“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如渭北赵氏一般,落得个家破人亡?”
田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硬抗是下策。咱们田氏在薛郡数百年,根深蒂固,岂是赵氏可比?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环视众人,“我已有三策:其一,主动献田。”
“什么?!”众人哗然。
“慌什么?”田儋抬手压下议论,“献,自然不是真献。咱们可以主动上书朝廷,表示拥护新政,愿献出部分‘多余’田产。但这些田,须是贫瘠之地,或是与佃户纠纷不断的‘麻烦田’。既全了朝廷颜面,又不伤根本。”
“其二呢?”田荣问。
“其二,以退为进。”田儋冷笑,“朝廷不是要推行新政么?咱们就‘全力配合’。郡中那些繁琐的文书、难缠的佃户、历年积压的田亩纠纷,统统推给朝廷派来的人。让他们陷在琐事里,寸步难行。时间一长,自然知难而退。”
“那其三?”
田儋压低了声音:“其三,联姻固盟。我已遣人暗中联络臧荼与屈臼,三家当共进退。但这是最后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毕竟……”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位陛下,可不是胡亥。”
密议持续到深夜。田儋不知道的是,就在田府后巷的一处民宅中,一个看似普通的货郎正将今晚田府人员往来的情况,细细记录在竹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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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郡,朐县。
郡守府后院的练武场上,臧荼正在练剑。他年约四旬,身材魁梧,剑法大开大阖,隐隐带着军中的杀伐之气。一套剑法练完,他收剑而立,面不改色,只是额角微微见汗。
“将军。”一名亲信校尉匆匆走来,低声道,“咸阳来人了,说是陈都尉的手下。”
臧荼眼神一凛:“带他去书房。”
片刻后,书房内。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对臧荼躬身行礼,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臧荼拆开,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盐铁专卖,势在必行。将军若能助朝廷收东海盐利,既往不咎,前程可期。若否……勿谓言之不预。”
没有落款,但信纸右下角印着一个淡淡的云纹——那是黑冰台的标记。
臧荼盯着那云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陈都尉倒是直接。”他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回去告诉都尉,臧荼知道了。”
商人退下后,臧荼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株老槐树,久久不语。
“将军,”校尉忍不住问道,“朝廷这是要动咱们的盐利啊,难道真就……”
“你以为我想抗旨?”臧荼打断他,“但盐利关乎东海上下多少人的饭碗?郡兵军饷、官吏俸禄、乃至修桥补路的费用,大半出自盐利。朝廷说要专卖,好啊,可专卖之后,这些钱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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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唐太宗在秦末请大家收藏:()大唐太宗在秦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过,田儋和屈臼那边,恐怕比咱们更着急。先看看形势再说。传令下去,各盐场近日减产三成,就说……海潮不利。”
“这……”
“照做。”臧荼挥手,“另外,派人盯着北边,刘邦的队伍到哪了,每日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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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阳翟。
屈氏府邸显得格外安静。家主屈臼正在书房中临帖,一笔一划,从容不迫。他是个清瘦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清澈。
“父亲,”长子屈平轻声禀报,“探子来报,刘邦的队伍已过嵩山,不日将抵达颍川。郡中各家都有些慌乱,不少人想来求见父亲,讨个主意。”
屈臼没有停笔,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慌什么?陛下推行新政,天经地义。咱们屈氏世代诗礼传家,遵纪守法,怕什么清查?”
“可是田氏那边传来消息,说要三家共进退……”
“田儋?”屈臼轻笑,“他那是心虚。咱们屈氏与他不同。田氏兼并土地,欺压佃户,恶名在外。咱们屈氏呢?族中田产虽多,但租税向来公允,灾年还开仓赈济。郡中多少寒门士子,是靠着屈氏的资助才得以读书科举?”
屈平若有所悟:“父亲的意思是……”
“新政要查的是不法,不是守法。”屈臼缓缓卷起字帖,“咱们不仅要配合,还要主动配合。你去准备一下,将族中所有田亩册籍整理清楚,等朝廷的人一到,第一时间呈报。记住,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那……若是朝廷要求重新丈量?”
“那就量。”屈臼淡然道,“咱们的地契齐全,边界清晰,怕什么丈量?倒是那些平日里惯于弄虚作假的,现在该睡不着觉了。”
屈平躬身:“孩儿明白了。只是……刘邦此人,在渭北杀人立威,恐怕不会因为咱们守法就手下留情。”
屈臼走到窗前,望着院中萧瑟的秋景,沉默良久。
“刘邦是刀,但握刀的是咸阳宫里的那位。”他缓缓说道,“那位陛下,要的是天下归心,不是天下离心。杀人立威,一次就够了。到了颍川,他需要的……或许是个榜样。”
他转身,目光深邃:“去吧,按我说的做。另外,让族中子弟最近都收敛些,特别是那几个不成器的,禁足家中,不许出门惹事。”
“是。”
屈平退下后,屈臼重新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幅颍川郡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阳翟城外的一处地方——那里是屈氏最大的一处庄园,也是历代经营的核心。
“该舍的,总要舍一些。”他轻声自语,“只盼这位陛下,真能开创他所说的‘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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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刘邦的队伍已过轩辕关,进入颍川地界。
官道两旁,秋收后的田野显得空旷寂寥。偶尔能看到一些农人在田间劳作,见到大军经过,都慌忙避让到路边,低着头不敢直视。
“侯爷,”陈稹策马与刘邦并行,低声道,“前方十里便是阳翟。探子回报,郡守与各县令已率属官在城外十里亭等候。”
“屈氏呢?”刘邦问。
“屈臼称病未出,但其长子屈平代表屈氏前来,还带了十几大箱的册籍,说是屈氏所有田产、佃户的明细账目。”
刘邦挑了挑眉:“哦?这么配合?”
陆贾在一旁笑道:“屈臼是聪明人。他这是以退为进,想给侯爷来个‘下马威’——你看,我如此配合,你若再苛责,便是无理。”
“配合不好么?”刘邦笑了笑,“他愿意配合,咱们就陪他演这场戏。传令下去,到十里亭后,对郡守等人以礼相待。特别是对屈平,要客气。”
“那田亩清查……”
“查,当然要查。”刘邦眼神冷了下来,“不过不是现在。先在郡城住下,明日起,召集郡中所有官吏、乡老、还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士绅,我要亲自宣讲新政。等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动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徐尚、吴岩他们准备好。这些人,将是咱们清查田亩的主力。”
“诺。”
队伍继续前行,远处,阳翟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刘邦望着那座古城,心中思绪翻涌。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踏入颍川的这一刻,才刚刚开始。而他要面对的,不是渭北赵氏那种粗暴的对抗,而是更加微妙、更加复杂的局面。
田儋的狡猾,臧荼的强硬,屈臼的以退为进……这三路烽烟,将是他东行之路上的第一道难关。
但刘邦没有退缩,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他握紧了手中的节杖,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帝王意志。
“陛下,”他在心中默念,“您且看着,臣这把刀,定会为您劈开这条东出之路。”
秋风掠过原野,卷起漫天枯叶。大军的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向着那座古老的城池,稳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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