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本就没有完全舒展开的眉头,这会儿直接拧成了两团黑疙瘩,发愁地看着这个一点儿心眼都没有的女儿。
——这样沉不住气,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陆家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女儿嫁过去后,不必担心妯娌间相处的问题。不然就女儿这一点就炸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暗亏。
赵母心累地揉揉眉心,对沈玉楼道:“玉楼,你说给她听。”
“好。婶子,您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沈玉楼说完,将床里侧的被褥拉过来,盖在赵母身上。
突闻当年真相。
又亲耳听到娘家人对自己的算计。
这其中,还包含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沈玉楼扪心自问,这件事若是落在她身上,她绝对做不到像赵母这般冷静。
她会疯。
她会像赵宝珠那样头脑发热地冲进去,将那婆媳二人骂个狗血淋头。
如果打得过的话,她可能还会动手。
然而赵母却在愤怒的同时,还能保留一份理智分析利弊。
这一点,她发自内心地佩服赵母。
而在佩服之余,便是浓浓的心疼。
她能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是因为她是事外人。
身为当事人的赵婶子,暗中得是咬碎了多少颗银牙,才将这股怒火压制住啊。
难怪世人总说,为母则刚。
望着床榻上疲惫地合上眼睛的妇人,沈玉楼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转身看向赵宝珠,沉声解释起了原因。
“刚才我们要是冲进去,将那婆媳二人骂一通,甚至是打一顿,只能出一时痛快,但却是刚好如了她们的愿。”
“首先第一条,她们完全可以耍赖不认账,说我们听错了,根本就没有算计这回事。”
“其次,正如李氏所言,断亲得有断亲文书在手,文书上面还得有官府印章,否则就等同于无效。”
“可李氏又说了,当年她拿过去的断亲文书上,只有签名和手印,并无官府印章。”
其实,沈玉楼最担心的,是时隔多年,这份断亲文书是否还存在。
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是在那样一种情况。
拖儿带女的临时大逃亡。
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到达一个陌生地方后,孤儿寡母为了存活下去,而日夜不停歇的劳作忙碌……
能导致断亲文书遗失的因素太多了太多了。
甚至有可能,那份断亲文书,已经被赵母焚烧掉了。
要知道,为了“销声匿迹”,赵母连儿子们的名字都给改了,又怎么会冒险留下这样一份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物件儿呢?
“没有有效的断亲文书在手,白家老太太就还是婶子的亲娘,李氏也还是婶子的大婶。”
“我们冲进去将人打了,那就是对长辈不敬,不是刚好让她们有了要挟你和你母亲的把柄了吗?”
赵宝珠:“……”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好险!
差点就闯祸了!
然而后怕过后,就是更加火大的气恼。
“那怎么办?我们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杀吗?”
赵宝珠抓着头发气恼道。
如果是这样的走向,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冲过去将人打一顿。
反正早晚都是要来这一出,早打早痛快。
沈玉楼摇头,安抚她道:“自然不可能,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们也有我们的过桥梯。”
就是这个梯子,打造起来要费些功夫,怕是要一下子欠下好多人情债。
要去找一些当年在现场听见并围观了李氏上门送断亲书的乡邻,在这些乡邻的作证下,去官府补一份新的断亲文书。
“不用那么麻烦,当年那份断亲书,我还保存着。”
虚弱中满是疲惫的声音响起。
沈玉楼刚说出对策,阖眼休息的赵母忽然开口。
两个女孩闻言,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赵宝珠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去,摇着赵母的肩膀,激动道:“娘,那份断亲文书,您当真还保存着?”
沈玉楼也惊喜不已,两眼晶亮地望着赵母。
如果断亲书还在,那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去官府补盖一个印章就行。
赵母这会儿说不出的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
那种来自精神层面的累。
浑身疲软,呼吸困难,胃里面翻江倒海。
再让赵宝珠这么一摇晃,赵母险些将刚喝进去的热水再吐出来。
沈玉楼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母状态有异,连忙拉开赵宝珠。
“宝珠,婶子不舒服,你别再摇晃她了。”
赵宝珠连忙望过去,就见自家老娘原本就白的面色这会儿更加惨白了,嘴唇上面都发出了青白色,脑门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黄豆般的冷汗珠子。
赵宝珠吓一跳,自责不已,屏住呼吸不敢再吱声。
直到看见赵母的面色缓和下来,赵宝珠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一阵后怕。
吓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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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断亲嫁山野糙汉,被夫家宠成宝请大家收藏:()断亲嫁山野糙汉,被夫家宠成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娘要是有个好歹,她也别活了!
瞥了小闺女一眼,赵母无奈道:“你说说你,都快嫁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啊。”
女儿这性子不改改,她就是死了也比不上眼啊。
许是心中有牵挂,赵母觉得被抽干的力气又逐渐回到了身上,虚软的手脚也有了力气。
她摘下手腕上面常年不离身的镯子,递给赵宝珠。
“宝珠,将这镯子掰断。”
“啊?”赵宝珠大惊失色,“娘,这镯子是二哥送给你的!”
手镯并不昂贵,甚至可以说廉价,因为材质是山野间随处可见的鸡血腾。
但同时这手镯又珍贵无比,因为这是赵二郎还在世时,亲手为赵母制作的。
可以说是赵二郎留给赵母的遗物。
这么多年了,这个鸡血腾手镯一直戴在赵母手腕上面。
现在,赵母却把手镯取下来了,还说要掰断,不怪赵宝珠大惊失色。
——她娘该不会是被白家那婆媳俩气糊涂了吧?居然要毁掉二哥留下来的遗物!
赵宝珠顿时忧心不已。
沈玉楼却是想到什么,望着那个琥珀色的鸡血藤手镯,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将镯子拿过来,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镯子剪开。
“这是二郎哥留下来的遗物,不能毁坏,切口整齐,日后才好修复。”她解释道,然后将镯子放到灯火上小心烘烤。
待到手镯受热变软,轻轻一掰,手镯便张开一道大口子。
沈玉楼拔下头上的发簪,小心翼翼地往手镯里面捅。
感觉簪尾受到阻力,沈玉楼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动作也变得越发小心翼翼。
很快,一个还没有婴儿手指头粗的细纸筒被捅了出来。
展开一看,“断亲书”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再往下看,纸张右下角签名栏那里,除了四个红手印外,还有一个鲜红色的官府印章。
这……这也太惊喜了!
不但断亲书在,甚至连官府印章都加盖上了!
沈玉楼惊讶地望向赵母。
赵母解释道:“断亲书送过来时,二郎便拿去官府盖章备案了。后面这份断亲书,也一直在二郎那里保存着。再后来,我们在淮水县安家落户,成了大牙湾村的村民,需得跟那里的村民一块儿服徭役。”
“去服徭役之前,二郎用鸡血腾给我做了这个手镯,告诉我断亲书就藏在这手镯里面,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手镯不离身,千万不要弄丢了。”
“他说,他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我们家肯定有重回宁州城的一天。”
“他还说,白家这边的人,良心坏透了。为防万一,叮嘱我一定要将断亲书保存好,这是跟白家这边的人划清界限的凭证……”
赵母的眼泪簌簌往下滚落。
坦白说,那个时候,她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放在了如何护住一群儿女活下去,根本无力再去想其他事情。
拿着断亲书去官府备案。
逃亡路上保管断亲书。
再到将断亲书藏在手镯里,交给她。
这些,都是二儿子一个人在做。
想到过早去世的赵二郎,赵母掩住脸面,泣不成声。
沈玉楼也听得感慨不已,暗道幸亏赵二郎有先见之明,不但保住了断亲书,还拿去官府备了案。
不然今日,赵家想要摆脱白家这群没有心的豺狼,还不知要徒增多少麻烦事儿。
她试着在原主的记忆中打捞了下,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有关于赵二郎的记忆。
被爹娘兄长当成牛马使唤的原主,每天的活计堆如山,哪有时间去跟村里人来往,自然不认识赵二郎是谁。
就算原主见过赵二郎,只怕也不知其姓名。
可惜了,那样一个有着深谋远虑,惊才绝艳,却英年早逝的人。
沈玉楼忍不住在心中惋惜。
……
翌日一早。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对策,三人面色如常地打开屋门。
除了赵母一夜未睡,眼圈下面的色泽有些暗沉,三人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就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早饭桌上,赵母提出了要回家。
白老太太立马挽留道:“着啥急啊,再多住两天。”
——她还没来得及装病呢。
赵母摇头道:“家里面一堆事情呢,就不留了。”
不想再听白老太太不怀好意的客套话,赵母说完,又指指自己眼下的青乌道:“瞧,我昨夜愁得都没怎么休息好,脑子里全是家里头那点事儿。”
赵母的黑眼圈太明显了。
脸色也明显不怎么好看。
白老太太原本还担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此刻听赵母这么一解释,白老太太放下心来,心里头撇嘴道,难怪世人总说女儿养不熟,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这话还这真没说错。
瞧瞧她这个女儿,人住在娘家,心却想着夫家那头,一点儿都不关心娘家这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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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断亲嫁山野糙汉,被夫家宠成宝请大家收藏:()断亲嫁山野糙汉,被夫家宠成宝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不过这些情绪,白老太太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拉着赵母的手,做出不舍状:“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娘是真不舍得让你走啊。”
赵母一阵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笑着安慰白老太太:“……以后得空了,我再回来。”
“娘”这个称呼,她以后是再也叫不出来了。
拿她的儿女来要挟她,这是为人母者能干出来的事吗?
白老太太还没察觉到她态度中的冷漠,只当她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见留不住人,白老太太便故作伤感地叹息一声,说道:“女大不中留啊,既然你操心家里头的事情,那娘就不留你了……哎呦!”
话没说完,白老太太忽然扶住头叫唤起来。
来了来了!
老家伙开始装病了!
沈玉楼和赵宝珠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下讥讽的眼神后,便放下筷子望向白老太太。
赵母也在心底冷笑一声,彻底寒心了。
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这是?”
白老太太作出难受状:“人老啦,不中用啦,最近时常头疼得厉害。”
说罢,又安慰赵母:“青桔别担心,娘这是老人病,挺一挺就过去了,不打紧的。”
——担心才怪。
见事情的走向毫无偏差,赵母一颗心寒凉成了冰疙瘩,袖子下的手指头都把掌心抠破皮了,这才没拂袖而去。
她强压着怒意对白老太太道:“还是要请大夫瞧一瞧比较好,仔细小病拖成大病。”
这话正中白老太太的意,忙点头道:“你说得也对,回头啊,我就让你哥请个大夫来瞧瞧。”
早饭过后,赵母便领着两个女孩登上马车。
白老太太追出来,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赵宝珠。
“宝珠啊,这是阿奶省吃俭用,悄悄攒下来的私房银子,你拿着,过年买糖吃。”
昨夜她好说歹说,到底是从李氏那里磨缠来了两锭银子。
一锭她私藏起来了。
另一锭她找左邻右舍换成散碎银子装进荷包里,谎称是她攒下来的私房银子。
之所以要强调省吃俭用,当然是希望赵宝珠不忍心收下这个荷包,再把荷包还给她。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何况这块肉还不小。
白老太太说完,满脸凄苦地望着赵宝珠,等着赵宝珠推辞不要。
可惜,赵宝珠丝毫不体谅她老人家省吃俭用攒下点钱的不容易,将荷包装进自个儿袖袋里面,笑嘻嘻地表示感谢。
“长者赐不可辞,谢老太太赏。”
白老太太:“……”
希望落空,白老太太肉疼的心揪成一团,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然而赵母已经带着两个女孩,毫不留恋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走吧。”
这里的人令她厌恶。
拙劣的演技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马蹄哒哒,很快便驶出了白家所在的街道。
车厢内,赵宝珠从条凳下面拖出个包袱打开。
沈玉楼早就注意到这个包袱了。
只是她没想到,包袱里面装的,居然都是她们带过来送给白家的年礼。
首饰补品和银锭子都在,一样不少。
……哦不对,银锭子少了两锭,装年礼的礼盒子也没了。
赵母望着这些东西,惊讶道:“这……宝珠,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赵宝珠拍着手,笑道:“方才我趁大家不注意,溜到李氏房里,打晕她,将东西拿了回来。”
这些东西,她宁可扔到水里听响,也不想便宜了白家那些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瞧着这些送出去又被拿回来的年礼,赵母丝毫没觉得女儿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相反,她觉得胸口那股淤堵,似是被什么打通了一般,别提多畅快了。
然而她畅快,李氏就不畅快了。
李氏快到中午才悠悠睁开眼睛。
捧着像被打了闷棍一样钝痛的脑袋,李氏一边纳闷自己这一觉怎么睡这么久,一边翻身下床,钻到床肚子下面查看。
床下面,她睡觉前塞进去的那个包袱,静悄悄地趴在原位。
李氏松了口气,将包袱拽出来,打开,喜滋滋地捧起一个礼盒,准备再欣赏下里面的首饰。
然而礼盒入手的瞬间,李氏忽然觉得手感不对,轻飘飘的。
这不对啊!
盒子里面足足装了六样首饰,沉着呢!
捧着重量大减的礼盒,李氏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将礼盒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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