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时光回廊的瞬间,时秒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不是“感觉”到心跳,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听到。每一次心跳都化作清晰的滴答声,在耳膜内回荡,与银色河流的流淌声形成诡异的重唱。更可怕的是,他能分辨出每一次心跳之间的间隔,正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变长。
“封闭听觉感知!”秦明的声音在团队频道里响起——这是进入第四层前李牧云的忠告之一:尽可能切断自身的时间感知。
时秒激活了战斗服的内置音频过滤系统,心跳声被隔绝,但那种时间流逝的异样感依然存在。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记忆之杖,杖头蓝色宝石表面浮现出一行数字:23:59:47。
“这是我们剩余的安全时间。”苏星月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战术手环,上面显示着同样的倒计时,“李牧云说过,没有时光碎片的保护,普通人在这里最多停留二十四小时就会被时间流同化。”
卫恒的目光越过银色河流,锁定在对岸的那个身影。对方依然静静地站着,手中的沙漏已经翻转——金黄的沙粒在上,银白的沙粒在下,但两种沙粒正在同时向下流淌,又在底部交换颜色,形成完美的循环。
“守塔者。”卫恒低声道,“他在等我们过去。”
河流不宽,约十米左右,但河面上漂浮的钟表碎片形成一条看似可行的路径。杨蕊用感知异能扫描,脸色发白:“不要踩那些碎片。它们是时间陷阱——每一块碎片内部的时间流速都不同。如果踩错,可能一只脚老化十年,另一只脚倒退到婴儿时期。”
赵虎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压缩干粮,撕开包装扔向最近的一块碎片。干粮在接触碎片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霉变、腐烂、化为飞灰,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逆向老化。”秦明记录着数据,“时间加速了至少一千倍。”
王波挠挠头:“那我们怎么过去?”
时秒手中的记忆之杖突然震动。杖头宝石射出一道蓝光,在河面上勾勒出一条曲折但稳定的路径——那些碎片在蓝光照射下显露出真实的时序状态,有些是稳定的绿色光点,有些是危险的红色漩涡。
“跟着光走。”时秒深吸一口气,“不要偏离路径,不要触碰河水,绝对不要看自己的影子——李牧云特别强调过这点。”
卫恒率先踏上第一块碎片。碎片在他脚下微微下陷,但没有破裂,时间流速似乎正常。他稳步前进,每一步都精确落在蓝光标记的位置。
队伍一个接一个踏上河面。时秒走在中间,他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河水的倒影。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某些东西——那不是他们现在的倒影,而是无数个时间切片中的他们:年幼的、年老的、受伤的、死亡的……
“不要看。”苏星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的手掌燃起一小簇火焰,照亮前方却刻意避开河面,“时间会通过视觉传递污染。”
走到河流中央时,异变发生了。
对岸的守塔者终于动了。他抬起左手,沙漏轻轻摇晃。河面上的时间碎片开始无序移动,原本稳定的路径被打乱。一块红色漩涡碎片漂向杨蕊即将落脚的下一块位置。
“停!”时秒大喊,但声音在时间流中被拉长扭曲,传到杨蕊耳中时已经晚了半拍。
杨蕊的右脚已经踏出。在即将踩中红色碎片的瞬间,她的战斗本能救了她——感知异能强行驱动身体扭转,左脚为轴,整个人在空中旋转半圈,险之又险地落在旁边一块绿色碎片上。
但她的右脚靴尖还是擦过了红色碎片的边缘。
靴子的前半部分瞬间化为飞灰,露出里面的战术袜。而袜子和皮肤接触碎片的部分,出现了一圈清晰的皱纹——不是老化的皱纹,而是婴儿般娇嫩的皮肤,与她小腿的正常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时间剥离……”杨蕊咬牙,快速取出医疗喷雾喷在脚上,皱纹区域的皮肤开始缓慢恢复正常,但喷雾的消耗量远超平常。
守塔者似乎有些意外。他第一次发出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像是无数钟表走针声的合音:
“有趣。你们比之前的访客更有意思。”
“少废话!”赵虎已经踏上对岸,双拳的青铜罡气全力爆发,一拳轰向守塔者。
拳罡穿过守塔者的身体,如同击中幻影。守塔者的身形如水纹般荡漾,然后在三米外重新凝聚。他放下沙漏,双手在胸前虚握,掌心出现了一个微型的旋转星系。
“时间不是用来‘攻击’的,凡人。时间是……礼物。”
他轻轻一推。
微型星系飞向赵虎,速度不快,却带着无法躲避的压迫感。赵虎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行动都变成了慢动作——不是被减速,而是他自身的时间流被局部放缓了十倍。
星系没入赵虎胸口。
没有疼痛,没有伤口。但赵虎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出现皱纹,挺拔的身姿开始微微佝偻。他的眼神从震惊到茫然,最后变得沧桑——那种只有经历漫长岁月才有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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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赵虎!”卫恒冲到对岸,长枪刺向守塔者,试图打断他的施法。
守塔者不闪不避,只是用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枪尖上。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卫恒的枪、罡气、甚至眼中的怒火,都定格在空间中,像一幅立体的画。
“别急,你们都有份。”
守塔者的目光转向刚上岸的时秒。他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两点星光亮起。
“尤其是你,时家的孩子。你体内的‘永恒碎片’……真美。”
时秒感到心脏深处的封印开始震动。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共鸣。与守塔者手中的沙漏,与整个时光回廊,与那条银色河流,都在共鸣。
“你想要这个?”时秒握紧记忆之杖,杖头宝石的光芒突然变得炽烈,“那就来拿。”
出乎意料,守塔者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夺取。我只需要……等待。”
他翻转沙漏。这一次,银白的沙粒全部流向上方,而金黄的沙粒静止在下层。整个第四层的时间流突然逆转——不是空间内物体的逆转,而是“时间箭头”本身的逆转。
时秒看到自己刚刚上岸的脚步在倒退,看到杨蕊的脚从受伤变回完好,看到赵虎的白发重新变黑,看到卫恒的长枪收回攻击姿态。他们正在回到踏上对岸前的时刻。
但记忆没有消失。
时秒清楚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记得赵虎的衰老,记得卫恒被定格,记得守塔者说的话。这种“逆时记忆”带来了剧烈的认知失调,他的大脑像要裂开。
“他在玩弄时间感知!”秦明的声音在团队频道里尖叫,“不要相信你看到的‘现在’!”
守塔者笑了。那笑声像碎玻璃在金属板上摩擦。
“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他双手合十,然后缓缓拉开。两手之间,一条银色的时间长河虚影浮现。河中有无数画面闪过——时秒童年时在武馆苦练的画面,苏星月家人被杀害的雨夜,卫恒父亲战死的战场,杨蕊第一次觉醒异能的瞬间,秦明破解第一个魔导阵法的实验室……
“我们的记忆……”苏星月脸色煞白,“他在抽取我们的记忆时间线!”
“每个人都是一本行走的时光之书。”守塔者的声音带着某种痴迷的满足,“而你们,守夜人,你们的书中充满了痛苦、失去、挣扎……多么美味的负时熵。”
时间长河虚影开始抽取颜色。那些记忆画面逐渐褪色,从原本的鲜活变成灰白。而随着记忆褪色,时秒感到自己与那些记忆的情感连接也在淡化——他记得父亲教他练拳的场景,但不再感到温暖;记得加入行动队的第一天,但不再感到激动。
“他在窃取我们的‘情感时间’!”秦明最先反应过来,“记忆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附着在记忆上的情感能量!那是构成人格的时间基石!”
卫恒怒吼一声,强行突破时间凝滞。他的武道意志在这一刻燃烧起来,长枪上的罡气不再是无色的气流,而是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他燃烧自身生命本源换取的时间抗性。
“还回来!”
长枪刺出,这一次,枪尖命中了实物。
守塔者的右肩被刺穿,兜帽滑落,露出一张令人恐惧的脸——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无数细小的钟面,每一个钟面的指针都在疯狂旋转,指向不同的时间。
“疼痛……”守塔者歪了歪头,被刺穿的部分没有流血,而是流出银色的时间沙粒,“原来这就是疼痛的感觉。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感受过了。”
他握住枪杆,时间沙粒顺着枪身蔓延,开始侵蚀卫恒的生命时间。卫恒的手臂皮肤迅速老化,肌肉萎缩,但他咬牙坚持,更多的生命本源燃烧成金色火焰,与时间沙粒对抗。
时秒知道不能再等。
他闭上眼睛,不再对抗那种认知失调,反而主动深入其中。预知异能全力运转,但不是预见未来,而是“感知现在”——感知第四层真实的时间结构。
在他的视野中,一切都变成了线条和节点。守塔者是一个由无数时间环编织而成的存在,核心是那个沙漏。银色河流是表层时间流,河面上的碎片是时间涡流。而他们每个人的身体周围,都缠绕着一条淡金色的个人时间线——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时间”。
守塔者正在做的,是将他们的个人时间线剥离,吸收进自己的时间环中。
“攻击沙漏!”时秒在团队频道中喊道,“那是他所有时间操作的锚点!沙漏不碎,他就能无限逆转局部时间!”
杨蕊已经张弓搭箭。她的感知异能锁定沙漏,但箭矢在飞行途中不断经历时间加速和减速,轨迹变得无法预测。
“需要时间固定的攻击。”苏星月突然说,“火焰……火焰在时间流中的形态相对稳定。”
她将魔导剑插入地面,双手掌心相对,凝聚出一颗纯白色的火球。那不是普通火焰,而是温度达到极致的“时焰”——在守夜人理论中,接近绝对零度的火焰能冻结时间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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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罚之天请大家收藏:()罚之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火球缓慢飞向沙漏。守塔者想要阻止,但卫恒的长枪死死钉在他肩上,生命本源燃烧的金色火焰暂时固定了那一部分区域的时间流动。
沙漏被白色火球击中。
没有爆炸,只有一层冰霜迅速蔓延。沙漏内的沙粒凝固了,金黄的静止在上,银白的静止在下。整个时光回廊的异常时间波动瞬间平复。
守塔者发出非人的尖啸。他脸上的钟面一个个碎裂,露出下面空洞的黑暗。银色河流开始沸腾,河面上的时间碎片纷纷爆裂,释放出混乱的时间乱流。
“快走!”秦明构建念力通道指向远处的阶梯入口,“这里要崩溃了!”
队伍冲向阶梯。时秒回头看了一眼守塔者——那个无面的存在正在融化,化为纯粹的银色液体,汇入沸腾的河流中。但在彻底消失前,他最后的声音在时秒脑海中响起:
“你赢了这一层……但时间永远站在塔这边。上面……有更古老的存在在等你……它们记得……人皇的鲜血……”
阶梯入口是一个旋转向上的螺旋,材质从石头变成了某种发光的水晶。众人冲进入口,身后的第四层在时间乱流中彻底崩塌,化为一片银色的混沌。
当最后一个人踏上水晶阶梯,入口自动封闭,隔绝了下方的一切。
时秒靠在冰冷的晶壁上喘息。他看向手中的记忆之杖,杖头宝石上的倒计时显示:08:32:17。
他们用掉了超过十五个小时的安全时间。
而前方,水晶阶梯延伸到视野尽头,阶梯两侧的晶壁内部,封存着无数生物的遗骸——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根本无法形容。它们都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刻姿势,表情凝固在永恒的恐惧或痛苦中。
杨蕊突然指向其中一个封存体:“那……那不是三个月前失踪的第三分队吗?”
晶壁内,五名穿着守夜人制服的战士被封存在一起,他们的手还保持着战斗姿态,脸上的表情是瞬间凝固的惊骇。
秦明迅速扫描:“时间琥珀……他们被瞬间封存在时间静止场中,理论上还活着,但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亿分之一。”
“救他们……”赵虎挣扎着想击碎晶壁,但被卫恒拦住。
“破坏晶壁会瞬间释放时间差,他们的身体会在万分之一秒内经历千万年,直接化为尘埃。”卫恒的声音沉重,“继续向上。如果我们能摧毁塔的核心,也许时间场会自动解除。”
队伍继续攀登。水晶阶梯似乎永无止境,但每隔一段距离,晶壁上就会出现新的封存体——来自各个时代的探索者,有的穿着古装,有的穿着近代服饰,甚至有疑似上古时期的战士。
时秒突然停下脚步。
在阶梯转弯处的一面晶壁内,封存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与记忆之书画面中相似铠甲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他的面容威严,即使被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依然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最让时秒呼吸停滞的是,那个男子的面容——
与他有八分相似。
晶壁下方,一行古老的文字刻在基座上。时秒不认识那种文字,但当他的目光落上去时,文字自动在他脑海中翻译:
“人皇时破天,第一千七百三十二次轮回,于此陨落。”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字迹更加古老:
“塔存,则轮回不止。破塔者,必为人皇后裔。然每一次尝试,皆成塔之食粮。”
时秒感到全身冰冷。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最后一个。
只是漫长绝望的轮回中,又一个被送到塔里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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