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儿是在昏迷后的第二日黄昏醒来的。
意识如同从深不见底的寒潭中缓缓浮起,首先感受到的并非身体的疲惫或头痛,而是四肢百骸间流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润气息。这气息活泼而富有生机,自行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缓缓运转,所过之处,连日来积压的沉重疲惫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她甚至能“内视”到,自己丹田之中,原本只是微薄雾状的内息,此刻已凝成了一团鸽蛋大小、不断缓缓旋转的淡青色气旋,气旋核心,一点针尖般的银芒若隐若现,散发着清冷而慈悲的意蕴——灵枢渡厄针意。
六品凝意境。
她真的做到了。以医入道,在救死扶伤的极致压力下,于生死一线间窥见了那道门扉,并踉跄着踏了进去。
“雀儿?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孙二娘第一个发现她睫毛的颤动,惊喜地叫出声,声音却压得很低,怕惊扰了她。周围立刻传来几声压抑的欢呼,几张疲惫却关切的脸庞围拢过来,都是医护队的妇人和帮忙的半大孩子。
小雀儿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孙二娘连忙用棉絮蘸着温水,轻轻润湿她的嘴唇,又小心扶起她,喂了小半碗温热的药粥。粥里掺了剁得极碎的“沙棘血果”肉和少许肉糜,香气虽然清淡,却让她虚弱的身体本能地产生渴望。
几口热粥下肚,暖流散开,小雀儿才感觉真正“活”了过来。她挣扎着想要下床:“外面……病人们……”
“躺着别动!”孙二娘难得板起脸,语气却带着后怕的哽咽,“你这丫头,知不知道你昏死过去一天一夜!把我们都吓坏了!秦大人来看过,说你是心神消耗过度,又骤然突破,身体承受不住,必须静养!外面有我们呢,新来的几个婶子手脚也麻利,能顶一阵。你再乱动,秦大人说了,就把你捆床上!”
听到秦赤瑛的名头,小雀儿缩了缩脖子,这才老实躺回去。她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新生的“针意”。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多出了一双无形的“眼睛”和“手”。即使不睁眼,她也能隐约感知到屋内另外几个病患身上气息的强弱流动,哪里有郁结,哪里有虚衰。而心念微动,指尖便似乎有微弱的、清凉的气流萦绕,那是针意雏形。她知道,若以此“意”运针,效果将远超以往。
“孙姨,”她轻声问,声音依旧沙哑,“我昏过去后,镇子里……没事吧?秦奶奶她……”
孙二娘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掖被角,一边低声道:“秦大人厉害着呢。那天你刚晕,南边棚区又有几个刺头想趁机闹事,被秦大人带着甲士当场拿下了三个领头的,打得吐血,现在还在黑屋里关着审呢。杀鸡儆猴,现在镇面儿上是安静了。不过……”
她顿了顿,脸上忧色更重:“人心隔着肚皮。秦大人再能镇场子,也挡不住有人肚子里冒坏水。这两天,我总觉得有些生面孔在药圃和仓库那边转悠,眼神不对劲。跟巡逻的乡勇说了,他们也加强了戒备,但咱们现在人手实在拉得太开,北崖坊、各处哨点、日常巡逻、还要看着那么多新来的人……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
小雀儿的心提了起来。药圃!那里有第二批即将成熟的“沙棘血果”和部分“旱地龙鳞兰”,还有她尝试播种的一些短期耐寒药材,是沙源镇眼下最重要的财源和战略储备。凌峰哥西行前反复叮嘱要看好药圃和仓库。
“不行,我得去看看。”小雀儿又要起身。
“你现在这样能看什么?”孙二娘按住她,“好好养着!秦大人已经加派了人手,老锅头也安排可靠的人日夜轮班。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好起来。等你好了,有你镇着药圃,那些宵小才更不敢动心思。”
小雀儿知道孙二娘说得对,自己现在走路都飘,去了也是累赘。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阿土呢?他有没有乖乖的?”
“那孩子倒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孙二娘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白天跟着郭先生学记账、清点物资,下午雷打不动去匠作营那边跟沙老爷子他们学认矿石、感受‘金石气’,晚上自己修炼你凌峰哥教的功夫。听说你病了,每天都要跑来看你好几回,偷偷把自己省下来的半块饼子放在你枕头边。哦,他还跟着巡逻队的人学了些拳脚,说是要帮你守好药圃。”
阿土……小雀儿鼻子微酸,心中却暖暖的。她重新躺好,闭上眼,不再说话,只是全力催动体内那新生的淡青色气旋,加速恢复。灵枢渡厄针意不仅可用于救治他人,对调理自身同样有奇效。她必须快点好起来。
沙源镇的平静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秦赤瑛的铁腕镇压确实慑服了大多数心怀怨气或不安的新来者,但也让少数真正包藏祸心之人行事更加隐蔽。这些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原本在各地就是泼皮无赖、惯偷盗匪,趁着大赦和流民潮混进来,指望在边镇混乱中捞一笔;另一类则更为复杂,可能背后另有指使,目的不止于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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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新推行的“民籍牌”制度本是良策,但在人口暴增、人手不足的当下,也留下了空子。沙源镇管理层的精力优先放在了安抚规模最大的沙民群体和维持基本秩序上。对于零散前来、三五成群投靠的其他流民,采用的是“集中登记”的办法——每五天或七天,在固定地点由民政堂文书统一办理。这原本是为了提高效率,却给了某些人缓冲时间。
镇子东南角,一片窝棚杂乱挤在一起,这里安置的大多是近期零星投靠、尚未轮到统一登记的非沙民流民。在其中一顶低矮漏风的破帐篷里,三个男人正压低声音交谈。
为首的是个脸颊瘦长、眼神油滑的中年汉子,名叫侯三,自称是并州逃荒来的农民,实则是个惯偷。左边一个矮壮黝黑、满脸横肉的叫刁奎,右臂有道狰狞刀疤,是凉州边境打过黑仗的逃兵。右边那个尖嘴猴腮、神色猥琐的年轻人叫胡六,是个扒手。
“妈的,这鬼地方,比矿场还冷。”刁奎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低声咒骂,“每天就那点稀粥吊命,老子嘴里淡出鸟来了。”
胡六眼珠子乱转,小声道:“三哥,我白天去溜达了一圈。北边那片药圃,可是个金窝窝!我远远闻着那药香味就不一般。还有那仓库,虽然守得严,但我看每天进出搬东西,里面肯定有好货。镇上那些当兵的和管事的,这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盯着北崖坊那边和几个大门,咱们这边……嘿嘿。”
侯三眯着眼,用一根草棍剔着牙缝:“急什么?没看前两天闹事那几个的下场?那独臂婆娘狠着呢,五品高手!一巴掌能拍死咱们十个。硬来是找死。”
“那咋办?就这么干耗着?再过几天轮到登记,咱们这底细……”刁奎有些焦躁。他们三个身上都不干净,真登记造册,仔细盘问起来容易露馅。
侯三阴笑一声:“谁说要硬来了?咱们是求财,不是拼命。我观察了,那药圃白天人不少,晚上守卫反而会松一些,因为觉得没人敢在夜里去野外。仓库确实难搞,但药圃的药材,尤其是那些红果子(沙棘血果),摘下来就能带走,轻便值钱。咱们的目标就是药圃!”
他压低声音,说出计划:“后半夜,人最困的时候。胡六,你手脚轻,先去探路,摸清守卫换岗的规律和巡逻路线。刁奎,你力气大,负责望风和必要时制造点动静引开人。我去摘果子。得手后,咱们不回落脚点,直接往东边跑,我记得东边三十里外有个小土沟能藏身。等风头过了,再找机会往雍州方向去,把这些药材一卖,够咱们潇洒一阵子了。”
“那……要是被发现了?”胡六有些胆怯。
侯三眼中闪过狠色:“那就只能硬闯了。记住,咱们的目的不是杀人,是跑!真撞上了,刁奎你断后,挡一下咱们就跑,分散跑!这黑灯瞎火又天寒地冻的,他们未必追得上。等天一亮,咱们在土沟汇合。”
三人又详细合计了路线、时间和暗号,将几件稍微厚实的衣服和仅剩的一点干粮仔细包好,藏在窝棚外的沙堆里,只等夜深。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密谋的窝棚不远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蜷缩在破毡子下、看似睡着的老乞丐,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老乞丐满脸污垢,头发胡子粘成一团,看似昏聩,耳朵却极灵。他并非沙民,是几天前独自流浪到镇外的,因为年老体衰,被允许在棚区角落栖身,等待登记。侯三几人白天的窥探和鬼祟,早已落在他浑浊却偶尔精光一闪的眼中。
老乞丐翻了个身,面朝里,仿佛在梦呓。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五百里外,死亡沙海边缘的夜,寒冷彻骨,且充满了诡异的寂静。
凌峰小队驻扎在“哭咽石林”外约五里的一处背风岩壁下。篝火被特意压得很小,只够勉强取暖和加热一点肉干汤。所有人都沉默着,即便休息,手也按在兵器上,耳朵竖立,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白天对石林附近的探查,确认了那大片凌乱深重的蹄印和车辙属于至少数百人的武装队伍,而且离开时间不会超过十天。沙耆甚至从一处被匆匆掩埋的灰烬中,找到半片未烧尽的、质地特殊的皮革边角,上面有一个模糊的、仿佛狼爪撕裂月亮的烙印。
“是北莽‘苍狼王庭’直属精锐‘撕裂者’骑兵的标记。”沙陀木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发白地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深入到这种地方?这里离传统的北莽游牧边界已经很远,而且紧挨着死亡沙海……”
答案可能就在那片移动的绝地之中。无论是北莽军队,还是其他势力,冒险靠近此地,必然有所图谋。
“我们必须进去看看。”凌峰看着西方那片在月色下更显狰狞诡谲的沙海轮廓,做出了决定,“但不能所有人进去。韩明,你带五名弟兄留守此地,建立隐蔽营地,看守马匹和大部分给养。若我们十日内未归,或者你看到我们发出的特定求救信号,不必等待,立刻全速返回沙源镇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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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大人!”韩明急道,“太危险了!让我们跟您进去!”
凌峰摇头:“人多目标大,行动不便。里面情况不明,需要的是精锐和特殊能力。我,孙百钧带两名最好的弓手,沙耆前辈,还有沙陀木向导,六个人进去。沙老,您……”他看向须发皆白、脸上疲惫难以掩饰的沙耆。老人已年过七旬,连日跋涉,又在苦寒之地,身体快到极限了。
沙耆却挺直了佝偻的背,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大人,老朽必须去!我的血脉虽已衰微,但对金石的感应还在。若里面真有什么矿藏奇物,老朽或许能帮上忙。这把老骨头,丢在沙漠里也不可惜,但绝不能错过这可能关乎沙源镇未来、甚至沙民复兴的机会!”他语气决绝,带着一种殉道者的狂热。
凌峰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好!但沙陀木,你的身体……”
沙陀木苦笑道:“大人,我这把老骨头比沙老哥还经熬些。带你们找到安全的路径,是我的活儿。进了沙海,怎么走,就看您的了。我只提醒一句,死亡沙海的‘流沙’,和外面完全不是一回事。它……像是活的,有呼吸,有脉搏,会主动吞噬一切。”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凌峰六人轻装简从,只带了必要的武器、绳索、少量清水和肉干,以及小雀儿给的药物,告别韩明等人,踏入了“哭咽石林”的范围。
一进入石林,气温仿佛又低了几度。那些动辄高达十数丈、颜色暗红近黑的巨大岩柱,以各种扭曲怪异的姿态指向天空,风穿过石缝,发出时而尖锐如泣、时而低沉如咽的呜鸣,难怪被称为“哭咽”。地面上不再是松软的沙,而是一种灰白色的、板结的沙砾,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
沙陀木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时蹲下抓起一把沙砾搓捻,放在鼻尖闻闻,或者侧耳贴地倾听。他手中的探路木杖,每次落下都极其缓慢。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四周的岩柱渐渐稀疏,前方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心悸——那是一片无边无际、颜色灰败死寂的沙原,沙丘的走向杂乱无章,许多沙坡陡峭得近乎垂直,一些地方还形成了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状凹陷。天空在这里显得格外低垂,光线晦暗,空气中那股焦糊腐朽的味道更加浓烈。
“到了,这就是‘活沙海’的边缘。”沙陀木声音干涩,“从这里开始,每一步都可能踩进流沙窝。没有固定路径,因为沙地在不断缓慢移动。只能靠感觉,靠运气。”
凌峰凝神感知。脚下的沙地深处,传来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兽沉睡般的脉动。他尝试以控沙之力接触,却发现这里的沙土“拒斥”感极强,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极难像在外界那样如臂使指。他只能将感知范围缩小到身前数丈,仔细分辨着沙层下力的流动。
“跟着我的脚印,一步不要错。”凌峰沉声道,率先迈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土黄色光晕,那是他将皇族控沙血脉之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勉强安抚、固化落脚点下方尺许范围的沙层。
沙陀木紧跟其后,孙百钧和两名弓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沙耆则闭着眼,全力释放着他那微弱的血脉感应,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金石之气”。
最初的几里路还算顺利。虽然步履维艰,精神高度紧张,但并未遇到真正的危险。
然而,死亡沙海的恐怖,很快便露出了獠牙。
就在他们绕过一座高达数十丈、形如弯刀的暗红色沙丘时,异变陡生!
前方原本平静的沙面,毫无征兆地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不是小范围的流沙,而是如同海面掀起巨浪,一道高达三丈、宽逾十丈的灰白色“沙浪”,带着低沉的轰鸣,朝着他们迎头拍下!沙浪未至,那股裹挟着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湮灭气息已扑面而来。
“沙暴?!不对!”沙陀木骇然失色,“是沙海的‘呼吸’!快躲!”
躲?往哪里躲?左右是陡峭沙丘,后方是来路,沙浪覆盖范围极广!
“聚拢!”凌峰暴喝一声,瞳孔中土黄色光芒大盛!他双手猛地向前虚按,《九息镇岳诀》内力与血脉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镇!”
以他为中心,前方扇形区域,汹涌而来的沙浪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韧而坚固的墙壁。最前面的沙粒被强行阻滞、排开,形成一个勉强将六人包裹在内的、直径约两丈的半球形“安全区域”。沙浪的主体从两侧和上方轰然冲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将他们“埋”在了数尺深的沙下。
安全区域内部,沙土簌簌落下,光线昏暗,空气瞬间变得浑浊闷热。凌峰脸色一白,身体微晃,维持这个“沙罩”消耗之大远超想象,不仅内力如洪水倾泻,精神上更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仿佛要碾碎灵魂的沉重压力。
沙浪持续了约莫十息时间,终于过去。凌峰闷哼一声,散去力量,沙罩坍塌。众人狼狈地从埋了半身的沙堆里爬出来,个个灰头土脸,心有余悸。回头看,身后的地形已然大变,那座弯刀沙丘似乎挪动了一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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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这就是沙海的‘呼吸’?”孙百钧吐掉嘴里的沙子,声音发颤。
沙陀木喘息着点头:“一波接一波,毫无规律。一次比一次范围大,一次比一次力道猛。传说深入百里后,甚至有高达数十丈的‘沙墙’……很多人不是陷进流沙,而是被这种‘沙浪’活活拍死、闷死。”
凌峰调息片刻,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不能停,继续走。趁下一波‘呼吸’间隙。”
他们不敢耽搁,继续前行。果然,约莫半个时辰后,第二波“沙浪”毫无征兆地从侧方袭来,规模比第一次稍小,但更加突然。凌峰再次撑起沙罩抵挡,这次结束后,他额头已见冷汗,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沙耆一直闭目感应,此刻忽然指着一个方向,激动道:“大人!那边!大概两里外,沙层下面……有强烈的、杂乱的‘金气’!还有……很淡的腐朽之气,不是沙海本身的,像是……金属锈蚀,还有别的!”
凌峰精神一振。沙海中有前人遗留之物?他立刻调整方向,朝着沙耆所指之处艰难行去。
这一次,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途又勉强躲避(或硬抗)了一次小规模的沙浪,凌峰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终于,在一处相对低洼、旁边有几块半埋黑色巨石的区域,沙耆喊停了。
“就在这下面!不超过一丈深!”
凌峰示意孙百钧等人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插入沙中。这一次,他没有大范围操控,而是将力量凝聚成线,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渗透、探查、然后……轻轻“拨动”。
沙层如同水流般向两侧分开,一个逐渐扩大的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随着沙土被移开,坑底显露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首先看到的,是几具半掩的白骨。骨头呈灰黑色,显然年代久远,但骨架粗大,保持着诡异的挣扎姿态。白骨旁边,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不堪的刀剑残片、破裂的皮甲、以及几个瘪掉的皮质水囊。更引人注目的是,坑底一角,堆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用厚油布和皮革紧紧捆扎、虽然陈旧却相对完好的包裹或箱子!其中一个较小的铁皮箱子甚至还没完全锈穿!
“是商队?还是……探险者?”孙百钧低声道。
凌峰示意沙陀木和一名弓手在上面警戒,自己带着孙百钧和沙耆下到坑底。他们先检查了骸骨和散落物。从残存的衣物碎片和武器制式看,并非北莽风格,也非天元皇朝近年制式,反而有些古老。在一具骸骨的指骨间,凌峰发现了一个紧紧攥着的、巴掌大小的铜制扁壶,壶身刻着模糊的纹路。
他小心取下铜壶,打开早已失效的塞子,里面竟有一卷用某种动物薄膜制成的、极薄的东西。缓缓展开,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很可能是血)画着一些简陋的线条和符号,像是一幅局部地图,中心标记着一个奇怪的三角形符号,旁边有一行小字,字迹歪斜潦草,依稀可辨:“……魔沙旋……勿近……金……光……逃……”
魔沙旋?金光?
还不等他们细想,沙耆已经扑到了那个相对完好的铁皮箱子前,老手颤抖着摸索着箱子的锁扣。箱子没有上锁,只是扣死了。他用力掰开早已锈涩的搭扣,掀开箱盖。
“嘶——”
即使以沙耆的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箱子里铺着干涸腐烂的丝绸衬垫,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块大小不一、颜色形态各异的矿石标本!有的赤红如血,有的湛蓝如海,有的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光泽。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些矿石中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用多层软革包裹的东西。
沙耆屏住呼吸,一层层揭开软革。当最后一层揭开时,一抹柔和而纯粹的金色光华,瞬间映亮了他激动到扭曲的老脸。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鸽卵大小的金色晶簇!晶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液态的金光在缓缓流转,散发着精纯而温暖的土行灵气,只是靠近,就让人感到心神安宁,体内气息似乎都活泼了一丝。
“这……这是‘地脉金晶’!而且是品质极高的地脉金晶!”沙耆的声音都在发抖,“这是炼制土属性法宝、或者辅助修炼土系顶尖功法的至宝!比‘流金沙’更为罕见,因为它是大地灵脉凝结的精华,可遇不可求!这些人……他们竟然找到了这个!难道他们是因为这个才……”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凌峰突然抬头,望向沙海深处,脸色凝重无比。
远处,传来一阵不同于风啸也不同于沙浪的、低沉而连绵的轰鸣。脚下的沙地,开始传来明显的、有节奏的震颤。
沙陀木在上面惊恐地大喊:“大人!快上来!更大的‘呼吸’要来了!方向……不止一个!”
凌峰瞬间将铜壶地图和那枚“地脉金晶”塞入怀中,喝道:“拿上箱子里的矿石!快!”
众人手忙脚乱地抓起几块最显眼的矿石,奋力爬上坑边。只见视野所及的沙海深处,数道比之前庞大数倍的灰暗“沙墙”正在缓缓隆起,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翻身,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合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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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所里,小雀儿在无人注意时,悄悄将一缕淡青色的“针意”附于指尖,轻轻点在几个病情最重的病患关键穴位。没有用针,只是意念引导。她惊喜地发现,病患的气息果然平稳了不少,高烧也略有消退。这证实了她的针意对治疗有巨大助益。她心中振奋,恢复的念头更加急切。
镇东南的破烂窝棚区,侯三、刁奎、胡六三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们悄无声息地钻出窝棚,扒出预先藏好的包袱,像三只鬼魅,朝着镇外西北角的药圃方向潜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老乞丐,也慢吞吞地坐起身,浑浊的眼睛望向三人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镇内民政堂和官署的方向,脑袋向黑暗深处点了点头。
秦赤瑛正在官署偏厅,对着油灯研究沙源镇周边地形图,思索着如何进一步调配有限的人力,加固防御,应对可能随着寒冬而来的更多流民或……不速之客。突然,她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独眼中厉芒一闪。
“哼,还真有不知死活的。”
她抓起靠在桌边的腰刀,并未惊动他人,身形一晃,已如一片落叶般无声飘出官署,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药圃旁,新搭建的简陋看守窝棚里,两名负责前半夜值守的乡勇抱着长矛,依偎在小小的炭火盆边,昏昏欲睡。寒风穿过缝隙,吹得油灯火苗忽明忽暗。
远处沙丘背后,死亡沙海的方向,隐隐有闷雷般的声响传来,被风声掩盖,微不可闻。
沙源镇的夜,注定漫长。而千里之外沙海中的凌峰,正面临着更加狂暴、如同天地之威般的沙浪合围,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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