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锦城暗绣线 沉沙淬龙渊

锦官城的深秋在连绵细雨中走向尾声,湿冷的空气渗入骨髓。平安栈那狭小的隔间里,霉味混合着劣质桐油和草药的气息,挥之不去。小雀儿趴在窗边,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窗棂上凝成水雾。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锦江码头上蚂蚁般蠕动的纤夫身影,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肩背挺直、在泥泞中奋力拉拽的身影上——凌锋。纤绳深深勒进他肩背暗红色的厚茧里,每一次发力,古铜色的肌肉都在冷雨中贲张、颤抖,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股混杂着心疼与酸涩的情绪悄然弥漫心间。

“凌峰…”她低声呢喃,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包袱里母亲的骨牌,又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夹袄。不能只靠他一个人扛着。寻找黄月凝的线索如同石沉大海,但生活要继续,力量…哪怕是微小的力量,也需要自己一点点积攒。

她收回目光,坐回吱呀作响的木凳。昏黄的油灯下,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块昨日在旧货摊淘来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素白绢布。又从贴身的小荷包里,取出几缕在“彩云轩”外间角落偷偷捡拾的、染废的彩色丝线。没有绣绷,就用手指绷紧绢布;没有花样子,就凭着记忆里在“蜀绣人家”窗外惊鸿一瞥看到的牡丹图样轮廓。纤细的手指捏着细小的绣花针,屏息凝神,手腕以极其微小的幅度稳定地抖动。

嗤…嗤…

针尖刺透绢布的声音细微而清晰。线头打了结,针脚歪了,花瓣的轮廓扭曲得可笑。她懊恼地蹙起眉,用牙齿咬断线头,手指被针尖扎了一下,沁出血珠,她只是吮了吮,眼神却更加倔强。一次,两次…她回忆着那些绣娘指尖翻飞的韵律,模仿着她们手腕的力道和角度。渐渐地,那笨拙的针尖似乎找到了一丝感觉,虽然依旧稚嫩,但歪扭的线条开始有了方向,一片小小的、勉强能看出形状的暗红色花瓣轮廓在绢布上艰难地浮现出来。一丝微弱的成就感,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她心底悄然点亮

寻找黄月凝的希望日渐渺茫,小雀儿并未放弃,却转换了方式。她不再执着于直接打听那个可能早已被遗忘的名字和断臂特征,而是将精力投入到绣坊的“偷师”与更广泛的江湖信息收集中。

每日,她借着送些零碎绣活(她练习的蹩脚手帕、荷包)或售卖在城郊采摘的野花、草药的由头,流连于城南城西的各大绣坊外围——“彩云轩”、“蜀绣人家”、“金缕阁”…她观察着绣娘们如何分线、劈线、用针,如何运用不同的针法表现花瓣的柔嫩、叶脉的清晰、鸟羽的轻盈。她竖起耳朵,捕捉着绣坊管事、老师傅、甚至是歇息时绣娘们的闲谈碎语:

“…‘云霞阁’接了京城王府的单子,要赶制一幅百鸟朝凤的屏风,工钱给得足,可也愁死人了,好些老师傅眼睛都熬红了…”

“…听说了吗?城西‘文殊院’的慧明禅师,前几日圆寂了,说是坐化时满室檀香,金身不坏!官府都派人去看了!”

“…呸!什么金身不坏!我隔壁王婶家的二小子在漕运司当差,偷偷说,慧明禅师是中了奇毒!死状可怖!官府压着呢!这事儿透着邪性,八成跟城北‘地藏庙’那边脱不了干系…”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地藏庙也是你能编排的?听说他们堂主‘地慧星’大人,前几日得了株三百年的‘血玉灵芝’,啧啧,那可是延年益寿的宝贝…”

“…可不是!排帮的蒋老大想买,人家地慧堂主眼皮都不抬一下!排帮在江上是龙,上了岸,也得盘着!”

“…哎,你们听说没?下个月初八,青城山‘上清宫’要在锦官城设‘龙门擂’,广邀荆州年轻俊杰比武,说是选拔有根骨的弟子呢!前三名能得宫主亲自指点,还有丹药赏赐!”

“…得了吧,那些仙长收徒门槛高着呢!没个七品修为,连台都上不去!咱们啊,也就看个热闹…”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乱的珍珠,被小雀儿默默记在心里。她知道了锦官城不仅有绣花针和橘子香,还有深不可测的佛道势力(文殊院、上清宫)、横行江上的排帮(蒋天霸)、如同阴影般笼罩的“地藏庙”(地慧星)、以及即将到来的武林盛事“龙门擂”。她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文殊院慧明禅师的死,似乎与地藏庙有关联?这让她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对地藏卫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晚上回到平安栈,她一边就着油灯练习绣活,一边将这些听到的江湖传闻低声告诉收工回来的凌锋。凌锋沉默地听着,擦拭沉沙枪的动作会稍稍停顿,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青城上清宫…龙门擂…七品门槛…这些词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涟漪。力量,永远是硬道理。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锦江码头的苦力生涯,是**的煎熬,亦是意志的磨刀石。凌锋肩背的厚茧早已变成深褐色,如同覆盖了一层铁甲。八品锻骨的力量在日复一日的极限拉扯中,被锤炼得愈发凝练、沉雄,运转间筋骨齐鸣之声已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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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然而,枪法的困顿并未因力量的提升而解,基础枪式早已烙印在肌肉记忆里,但“枪”与“意”之间,依旧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那万次雨夜刺江的锤炼,让他触摸到了一丝“力透一点,破阻前行”的韵律,却始终未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一日,秋雨初歇,江面起了大风。一艘满载蜀锦的重船需要紧急顶风离港,逆流驶向上游的货栈。水流湍急,风势猛烈,寻常纤夫望而却步。监工将酬劳提到了平时的三倍!

“我来!”凌锋排众而出,沉声道。他将纤绳在肩头多缠了一圈,深深勒进厚茧之中。

“嘿!小子,有种!”络腮胡老纤夫喘着粗气,也跟了上来,“算老汉一个!”

沉重的纤绳瞬间绷紧!如同被激怒的巨蟒!这一次的阻力远超以往!狂暴的江风如同巨锤砸在胸口,湍急的水流如同无数只手在撕扯着纤绳!船只几乎寸步难移!凌锋只觉得肩骨欲裂,脚下在湿滑的泥滩上蹬出深深的沟壑,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向后滑动!

“嗬——!”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瀚海呼吸法》被运转到极致,试图引动脚下大地的力量,但远离沙海,回应微弱如萤火!《破军锻骨篇》的心法在脑中疯狂流转,“意贯力透!凝力成锥!” 全身的力量被意志强行压缩、凝聚,通过脊柱大龙传递至双臂,再灌入那死死嵌入泥地的双脚!

僵持!人与自然的角力!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滚落,混着泥浆。就在他感觉力量即将耗尽,要被拖入江中的刹那!

“稳住!踏‘艮’位!腰如磨盘!力从地起!”一个苍老却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是那络腮胡老纤夫!他竟道出了类似八卦的方位和发力要诀!

凌锋福至心灵!步子瞬间与老纤夫的话语重合!他左脚猛地踏向老纤夫所指的方位,腰胯如同沉重的磨盘骤然旋转拧动!一股沉凝的力量仿佛真的从脚下湿滑的淤泥中传导上来,瞬间贯通腰背,涌入双臂!

“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凌锋双臂筋肉如虬龙暴起!沉沙枪刺破江水的韵律感在脑中轰然炸开!那凝聚到极致的力量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撕裂、破开一切阻碍的意志!沿着纤绳,狠狠爆发!

嗡!

绷紧到极限的纤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那艘庞大的货船,竟被他这瞬间爆发的力量,硬生生拉动,逆着风浪,向前猛地窜出一大截!

“好!!”

岸上响起一片震天的喝彩!老纤夫看着凌锋,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精光:“好小子!天生神力!练过?”

凌锋喘息如牛,感受着刚才那瞬间奇妙的力量爆发和掌控感,仿佛抓住了什么。他看向浑浊奔流的锦江,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滋生——水!阻力无处不在的水!是否能成为淬炼枪意的最佳媒介?

当夜,万籁俱寂。凌锋再次来到那片僻静的芦苇滩。这一次,他并未在岸边,而是脱去上衣,仅着短裤,扛着沉沙枪,一步步踏入深秋冰冷的江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水流湍急,冲击力巨大,几乎要将他冲倒!他低吼一声,八品锻骨的力量爆发,双脚如同铁桩般钉入河床淤泥!江水没过胸口,强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他闭上眼,回忆着白日拉动重船时,那“踏艮位、转腰胯、力透纤绳”的爆发感,回忆着万次刺江时水流冲击枪身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将这感觉,与沉沙枪融为一体!

“起!”

脚步在水中艰难踏出!身形搅动水流!沉沙枪在水中变得沉重无比!但他不管不顾,拧腰!旋身!送肩!全身的力量,在冰冷江水的巨大阻力下,被逼迫着、压缩着、凝聚着,最终贯注于枪尖一点!

“刺——!”

噗!

枪尖破开江水!速度远比岸上慢得多!但枪身传递回来的感觉却无比清晰!水流不再是单纯的阻力,而是变成了可以感知、可以借力、甚至可以引导的力量!枪尖所向,前方的水流被无形的力量短暂地“排开”,形成一个微小的、向前延伸的“真空”通道!

阻力越大,那凝聚于枪尖的“破”之意念就越发清晰!每一次刺出,都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开辟道路!每一次收回,都伴随着水流疯狂填补“真空”的撕扯感!冰冷刺骨,肌肉酸痛欲裂,但凌锋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前所未有的、与枪、与水、与自身力量融为一体的掌控感,在无数次单调而艰难的重复中,如同沉沙枪尖的暗红,在冰冷的江水中逐渐显现锋芒!

水下练枪,淬炼的不再仅仅是力量与招式,而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不虚的“枪意”雏形——破浪!分水!一往无前!

码头力工的活计,让凌锋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除了像他这样身负修为的武者(虽然刻意隐藏了气息,但八品锻骨的力量和身体控制力远超常人),更多的是纯粹的外功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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