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煤油灯被江风吹得忽明忽暗,顾承砚的手指在密码本上快速游走,羊皮纸页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电台的短鸣还在嗡嗡回响,像根细针扎在他太阳穴上——三个月前济南沦陷那晚,他和苏若雪在霞飞路阁楼里烧了半本密电码,最后一页写着:"若有星火重燃,以三声短鸣为号,频率对应当年《丝语》创刊日。"
"找到了。"他的指节重重叩在1927年5月15日那栏,墨迹在灯影里泛着冷光,"西关街37号,苏姨当年给北方织户送《染经》的落脚处。"
苏若雪的绣鞋在青砖地上碾出半道浅痕。
她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裹,是今早刚从难民手里收来的鲁绣——说是卖绣品换盘缠,可那包裹用的是三十年前时兴的蓝印花布,绳结打的是"同心扣",分明是老织户的接头暗号。
"承砚。"她解开包裹,一方杏黄童帽落在两人中间,锁边的针脚密得像春蚕吐丝,"你看这'回'字纹。"指尖抚过帽檐,"妈妈教过,北方天冷,驼绒混丝的绣线要多绕三匝才不脆断,可这针脚......"
顾承砚抽出自来水笔,笔尖轻轻拨动绣线。"叮——"一声清响混着电台杂音撞进耳膜,他瞳孔骤缩:"《归络调》第四小节!"
苏若雪的手突然抖起来。
她从衣襟里摸出枚银锁片,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背面刻着《归络调》的简谱。
此刻将锁片按在童帽上,银与丝的共振声里,竟真有半段熟悉的调子漫出来,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哼的曲儿。
"济美斋。"她指着布角的墨印,声音发颤,"妈妈的日志里写过,三十年前做丝振实验,济南最会调染缸的老周头开的就是济美斋。"油灯映着她泛红的眼尾,"炮火能烧了染坊,烧不了手艺人的记性。"
顾承砚突然抓起桌上的电话,转盘转得咔嗒响。"青鸟。"等那头接起,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查最近两个月华北流入上海的货单,重点看驼绒混丝的纺织品——苏姨说过,北方织户的线振频率和南边不同。"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青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半小时后送您书房。"
"等等。"顾承砚盯着窗外江面上那艘还未走远的货船,船帆上"顾苏织坊"的字样被月光浸得发白,"把'谢罪绸'的眼线也调出来。"
苏若雪愣了下。
所谓"谢罪绸",是三天前他们故意卖给日商的瑕疵品——经线里掺了苎麻芯,看似光洁,洗三次就会起球。
日商松本一郎正闹着要索赔,却不知每匹布的布角都缝了微型密信筒,跟着货船散到了他们在上海的七个仓库。
"松本的账房先生,"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童帽上的绣纹,"上周刚收了我们织坊送的'赔礼'——两坛绍兴花雕,酒坛夹层里有份空白账本。"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泪还没干,嘴角先扬起来:"所以他今晚会以'质量抽检'为由,调阅下季度运输计划?"
"聪明。"顾承砚捏了捏她的指尖,温度透过银锁片传到她心口,"日军占了华北,缺的是南方的钨砂铜锭;我们占着华东,缺的是北方的棉花羊毛。
松本打的算盘,是拿军需布换战略矿。"
话音未落,密室门被敲响。
青鸟抱着一摞账册进来,军靴踩在青砖上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两分。"顾先生,这是华北来的货单。"他把最上面一本推过去,"济美斋的染布,上个月走天津港运了三批,每批都标着'民用花布',可报关单上的丝号......"
顾承砚翻开账册,瞳孔猛地一缩。
丝号那栏写着"济-27",和苏母日志里记录的实验编号分毫不差。
他抬头时,苏若雪正把童帽小心包好,布角的"济美斋"三个字被月光镀了层银。
"南运计划。"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松本的运输计划里写着,三月内经津浦线南运军需布八千匹,返程装钨砂铜锭。"
苏若雪的手顿在包裹上。
她想起今早阿巧说的,长沙王婶烧了日伪军服布;想起济南的电台声,像沉睡的兽睁开眼;想起母亲日志最后一页:"丝断可续,火种不灭。"
"他们要拿布换矿,支撑长期作战。"顾承砚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津浦线,指尖在徐州段停住,"可他们没想到......"
他突然抬头看向苏若雪,目光里有簇火苗在烧。
她看懂了那簇火苗——是去年冬天,他们在苏州河救起落水的纺织女工,他说"要让每根线都成为武器"时的眼神;是上个月,他们联合三十家织坊抵制日纱,他站在汇丰银行顶楼说"实业救国不是口号"时的眼神。
"若雪,"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银锁片传到她腕间,"济南的火种醒了,长沙的火种在烧,我们的线......"他指了指桌上的童帽、账册、还带着油墨香的《丝语》报纸,"该织张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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