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白天，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中度过。
镇民们被告知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全部躲进加固过的地窖和石屋。守山卫分成三班，在镇墙内外巡逻，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真的出事，这些普通人能做的很有限。
真正的战场，在地下。
傍晚时分，陈望找到正在检查装备的许轻舟。
“这个给你。”老先生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盒。
许轻舟打开，里面是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气味。
“这是？”
“燃血丹。”陈望说，“我年轻时游历，从一个老医师那里得来的方子。服下后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全部气血，提升三成战力，但药效过后会虚弱三天。”
他顿了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许轻舟合上铜盒：“谢陈老。”
“还有……”陈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来。”
“我会的。”
陈望转身离开，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许轻舟将铜盒收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刀——新打的厚背砍刀，比之前那把更重，刀身泛着暗沉的光泽。
赵莽走过来，沉默地递给他一个水囊。
“里面是参汤，加了蜂蜜。”赵莽声音沙哑，“我让我婆娘熬的。”
许轻舟接过，灌了一大口。温热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
“赵叔。”他忽然说，“如果我回不来……”
“别说不吉利的话！”赵莽红着眼打断，“你一定能回来！镇子还要你守，你爹的仇还没报……”
许轻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就像父亲常说的：打铁的人，不能怕火烫。
---
夜幕终于降临。
今夜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亮。银辉洒在抚剑镇残破的墙垣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冷白的光。
子时将近。
许轻舟、苏璇，以及墨家另外两名精于阵法的子弟，进入了祖祠下方的地宫。陈望和赵莽带着最精锐的十名守山卫守在地宫入口——他们的任务是阻止任何人闯入，无论是州府兵，还是幽冥道。
地宫里，萤石的光芒与阵盘上宝石的微光交相辉映。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压力，像是暴雨前的闷雷，无声地积聚着力量。
苏璇将最后几处构件检查完毕，抬头看向许轻舟：“准备好了吗？”
许轻舟盘坐在阵盘中心，点了点头。
“月圆子时，阴气最盛，但地脉之气也会达到峰值。”苏璇语速很快，“我会先激活导能构件，将地脉之力引入阵盘。当八十一颗宝石全部亮起时，你就用血契之力与阵盘核心共鸣，完成最后的绑定。”
她顿了顿：“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炷香时间。期间你不能分心，不能移动，否则前功尽弃。”
“知道了。”许轻舟闭上眼，调整呼吸。
苏璇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分别站到阵盘的三个方位。三人同时结印，口中念诵古老的咒文。
嗡——
阵盘开始震动。那些镶嵌的宝石一颗接一颗亮起，从最外围开始，像涟漪般向中心扩散。每亮起一颗，地宫中的压力就增强一分。
许轻舟感到脚下的大地在苏醒。不是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缓慢而坚定的脉动，像巨兽的心跳。
他放开意识，顺着那股脉动沉入地脉。
这一次，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脉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欢呼着涌向他，涌入阵盘，涌入每一颗亮起的宝石。那些宝石越来越亮，到最后几乎像一个个小太阳，将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阵盘中心的最后一颗宝石——最大、最古老的一颗——开始闪烁。
就是现在。
许轻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盘核心。同时，他将全部意志灌注进胸口的血契！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阵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八十一颗宝石的光束冲天而起，穿透土层，在祖祠上空汇聚成一道粗壮的光柱，直冲云霄！
整个抚剑镇的地面都在发光。那些埋设在地下的构件如同被点亮的星辰，沿着特定的轨迹蔓延、连接，最后在镇子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光网。
山河节点，开始重启。
而就在这一刻——
地宫入口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幽冥道来了！”赵莽的怒吼透过土层隐隐传来，“守住入口！”
许轻舟心神一震，但立刻稳住。苏璇说过，他不能分心。
阵盘的光芒越来越盛，地脉之力的灌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许轻舟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缓缓拉入一个浩瀚的、无边无际的“海洋”——那是整片土地的记忆、呼吸、脉搏。
他在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阵盘西北角的一颗宝石，光芒突然开始闪烁、变暗！
“怎么回事？！”苏璇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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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两界闲游录请大家收藏：()两界闲游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负责那个方位的墨家子弟脸色惨白：“有东西在干扰地脉流向！是……是追魂引！他们还有后手！”
许轻舟猛地想起前代守阵人的警告——幽冥道在材料里做了手脚。
他们清除的只是明面上的印记，还有更隐蔽的、埋在更深处的暗招！
那颗宝石越来越暗，连带周围几颗也开始不稳定。地脉之力的平衡被打破，整个阵盘开始剧烈震动！
“必须稳住！”苏璇咬牙，试图用自身修为强行灌注，“否则节点会崩溃！”
但她的力量在地脉之力面前，如同杯水车薪。
许轻舟看着那颗即将熄灭的宝石，又看向地宫入口方向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
他知道，幽冥道算准了这一刻——他们不需要闯进来，只需要在外面干扰，就能让节点重启失败。
而失败的结果，不只是前功尽弃。
地脉反冲会摧毁整个抚剑镇，封印也会彻底崩解。
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许轻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做了一件苏璇万万没想到的事——
他主动切断了与阵盘中心的部分连接，将意识猛地转向那颗即将熄灭的宝石！
“你疯了？！”苏璇尖叫，“这样你会被地脉之力撕碎的！”
许轻舟没有回答。
他的意识像一根钉子，狠狠钉入那颗宝石对应的地脉支流中。那里有一股阴冷、污秽的力量正在侵蚀地脉——是幽冥道的邪术。
他没有试图驱散那股力量，而是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
他用自己的血契之力，在那条支流旁边，强行开辟了一条新的通道！
就像治水时，与其堵截泛滥的洪水，不如开凿一条新河道分流。
地脉之力找到了新的出口，欢呼着涌向新通道。那颗宝石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璀璨！
但代价是巨大的。
强行开辟地脉通道，几乎在一瞬间抽干了许轻舟大半的气血。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涣散。
“许轻舟！撑住！”苏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自己。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陈望给的铜盒，取出那颗燃血丹，一口吞下。
轰！
仿佛有火焰在血管里燃烧！虚弱感被狂暴的力量取代，意识重新变得清晰，甚至过于清晰——他能“看”到地脉中每一道细微的流动，能“听”到地面上的每一处声响。
入口处的打斗声，镇外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甚至更远处……州府大军正在逼近的震动。
王明远也来了。
他们全都算好了时间，要在月圆之夜，一网打尽。
许轻舟咧开嘴，笑了。
那就来吧。
他重新将意识沉入阵盘。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驾驭！
燃血丹带来的狂暴力量，加上血契与地脉的深度共鸣，让他短暂地拥有了某种近乎“掌控”的能力。他引导地脉之力，像驾驭奔马般，在阵盘中奔腾、回旋、凝聚。
八十一颗宝石的光芒稳定下来，开始按照某种古老的韵律闪烁。
地宫上方的光网越来越凝实，渐渐向地面沉降。当它完全与土地融合时，节点就将正式重启，山河大阵的这一处枢纽，将重见天日。
而就在光网沉降到一半时——
地宫入口轰然炸开！
烟尘中，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冲入。为首的正是不久前与许轻舟交易的那个黑袍人，此刻他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的脸，眼中绿光炽盛。
“停手。”他的声音冰冷，“否则，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苏璇和两个墨家子弟立刻挡在阵盘前，结印戒备。
许轻舟却连眼睛都没睁。
他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光网沉降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
“杀了他。”黑袍人挥手。
身后两个幽冥道修士如离弦之箭扑向许轻舟！他们手中握着漆黑的短刺，刺尖泛着幽蓝的毒光。
苏璇想要阻拦，但黑袍人一挥手，一道阴风将她逼退。两个墨家子弟也被另外几个冲进来的幽冥道修士缠住。
短刺直刺许轻舟后心！
就在刺尖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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