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土法上马

最大的那孔窑洞,如今更像个被烟火熏透的伙房。中央垒起的灶台占去大半空间,一口比老乡家杀猪锅还大的黑铁锅蹲在上面,锅沿结着层黑乎乎的油垢——这便是陈工口中的“反应釜”,春苗计划的心脏。

“得给它上个紧箍咒。”陈工叼着烟袋,用铁錾子在锅盖上凿孔,火星子溅在他满是油污的棉袄上,“漏气就白搭了。”

他带着小李和两个年轻战士,叮叮当当忙了整三天。铁锅顶端钻了三个孔,分别接上磨得溜光的陶管,是用山里的黏土烧的;

锅盖与锅沿的缝隙塞了浸过桐油的棉絮,再用铁丝勒紧;

旁边用石头砌了个矮台,摆着些豁口的瓦罐、缺腿的瓷碗,甚至还有个鬼子留下的罐头盒——这些便是他们的“精密仪器”。

“赵医生你瞅,这样中不中?”陈工直起腰,后腰的旧伤让他龇牙咧嘴,手在脸上一抹,黑一道白一道的,倒比灶王爷还热闹。

赵佳贝怡围着锅转了两圈,用手指敲了敲陶管,“空响,说明没堵。就是这密封……”她往缝隙里塞了把干草,“再加点,别让气跑了。”

杨教授坐在角落的铺草上,一条空裤管用麻绳系着,搭在地上。他膝盖上摊着张纸,正用铅笔演算,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温度是关键。没有温度计,就得靠看火色、听声响,跟打铁淬钢一个理。”

“这个我拿手!”陈工把烟袋往鞋底一磕,嗓门亮得能穿透窑洞,“当年在天津炼焦,老子闭着眼都能说出炉温差几度!”

说干就干。赵佳贝怡带着虎子和两个战士,挎着筐往山里钻。紫花长在背阴的坡上,根扎得深,得用镐头刨。三天下来,挖回的根茎堆在窑洞门口,像座小土山,沾着的泥冻成了冰碴。

“第一步得干馏。”小李捧着本缺页的《有机化学》,眼镜片上全是哈气,“得密闭加热,把油逼出来。”

陈工用泥巴和砖头砌了个半人高的炉子,像个粗矮的烟囱。他把切碎的根茎塞进去,顶上盖块厚铁板,边缘用湿泥巴糊住:“烧!小火慢煨,急不得。”

这活儿得寸步不离。小李和虎子轮班守着,眼睛瞪得像铜铃。烟从泥巴缝里钻出来,带着股焦糊味,呛得人直流眼泪。两人的脸很快被熏成黑炭,只剩眼珠和牙齿是白的。

“得保持这样的火。”小李用树枝拨了拨柴火,火苗舔着炉壁,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太旺就糊成炭,太弱又出不来油……”

虎子揉了揉冻僵的耳朵,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李哥,你说这草根子真能炼出药?我咋瞅着跟俺家烧火的柴禾没两样?”

“不知道。”小李呵了呵冻僵的手,声音透着股没底的慌,“但赵医生说,这是唯一的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前线的同志……”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两人都想起那些因为感染牺牲的战士,沉默地往炉里添了把柴。

守了两天两夜,炉壁终于凉透。陈工抡起锤子撬开铁板,里面的根茎成了黑炭,铁板底下挂着几滴黏稠的黑油,像凝固的血。

“就这?”虎子蹲在地上,看着瓦罐里那点油,嘴角撇得能挂油瓶,“还没俺娘熬猪油多。”

“浓缩的都是宝贝。”赵佳贝怡用竹签蘸了点,放在鼻尖闻——冲得人太阳穴突突跳,那股子怪味,倒真跟记忆里的煤焦油有几分像。

更难的还在后面。得用酸洗去杂质,再用碱洗中和,可哪来的纯酸纯碱?

小李盯着老乡送的醋坛子拍了下大腿:“用醋!老陈醋够酸!碱的话……草木灰泡水,过滤出来的就是碱水!”

说干就干。虎子跑遍了附近三个村子,讨来半坛子陈醋,路上摔了两跤,坛子磕出个豁口,酸水顺着筐绳滴了一路;

小李带着战士们在山坡上烧了堆野草,把灰收进麻袋,泡在水里,用粗布层层过滤,得到半碗澄清的碱水,像淡茶。

没有分液漏斗,就用长竹筒慢慢倒。赵佳贝怡捏着竹筒的手稳得像做手术,眼睛盯着瓦罐里的液体分层——上层清,下层浊,像碗没搅开的糊糊。

“成了!”她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进衣襟里。

杨教授挪过来,想伸手蘸点碱水尝尝。赵佳贝怡赶紧拦住:“别!有杂质,有毒!”她从怀里摸出片紫花瓣丢进去,花瓣慢慢变蓝,“碱性够了,能用来中和。”

杨教授笑了,眼尾的皱纹挤成堆:“还是你心细。”

麻烦总在不经意间冒头。那天提纯到后半程,铁锅突然“嘭”地一声炸响,锅盖被顶飞半尺高,黑乎乎的液体溅得满墙都是。

赵佳贝怡反应快,往旁边一扑,棉袄后襟还是被烫焦了块,露出里面的棉絮。

“咋回事?”陈工叼着的烟袋杆都吓掉了,冲过来一脚踹灭灶火,浓烟呛得他直咳嗽。

“陶管堵了!”小李的声音发颤,手指着被油垢堵死的陶管,“气排不出去,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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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乱世医妃:带着空间改写历史请大家收藏:()乱世医妃:带着空间改写历史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窑洞里一片狼藉。好不容易攒下的半罐液体全泼在地上,冒着泡渗进黄土里。虎子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吭声,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头受了委屈的小兽。

“哭啥!”陈工踢了他一脚,自己的眼圈却红了,“这点屁事就扛不住了?当年老子在工厂,炸坏的反应釜比这锅大十倍!炸完了还不是得从头来?”

赵佳贝怡捡起块沾了油的碎瓦,看着上面凝固的油迹,突然笑了:“至少咱知道了,陶管得半个时辰通一次。这也是收获,对吧?”

杨教授用没受伤的腿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到大家中间,声音轻却稳:“我算了三天,步骤没问题,就是设备太糙。咱慢点开,多盯紧点,就像给娃娃喂饭,急不得。”

夜里,窑洞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赵佳贝怡悄悄摸出那片沾了油的碎瓦,闪身进了空间。她把碎瓦放在显微镜下——这设备原本是用来观察细菌的,放大倍数却够用。

镜头里,那些不规则的晶体闪着微光,结构模糊却能看出轮廓。她心里亮堂了:纯度太低,但核心结构对了。只要改进提纯步骤……

第二天一早,她把新想法画在纸上,纸是用桦树皮做的,糙得硌笔:“咱加一步冷凝,用井水。井水冷得匀,比雪水稳。”

陈工拍着大腿笑:“对哟!井水冬暖夏凉,温度恒定!咋没想到呢?”

虎子扛着扁担就往外冲,声音里带着股子劲:“我去挑水!多挑几桶,够咱用一天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窑洞的烟筒总冒着烟,锅里的怪味飘出半里地,连山里的野狗都绕着走。小李嘴上的燎泡破了又起,结了层黑痂;

虎子的手背被烫出好几个水泡,用赵佳贝怡给的草药敷着,结了层厚茧;陈工的老寒腿犯了,走路一瘸一拐,却总说“没事”;杨教授的咳嗽越来越重,咳出的痰带着血丝,他却把药省给年轻人,说“我这老骨头扛得住”。

赵佳贝怡每天用空间里的艾草和金银花煮水,装在鬼子留下的罐头盒里,逼着每个人喝:“这是消炎的,喝了不上火。”她把药渣捣成泥,敷在虎子的水泡上,“明天就不疼了,信不?”

虎子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信赵医生的!上次我发烧,你给的草药一喝就好!”

这天傍晚,又一次失败砸了下来。锅里熬出的是黑乎乎的糊状物,散发着像臭鸡蛋混合着煤烟的怪味。虎子把手里的木勺一摔,蹲在地上,拳头捶着地面:“不干了!根本就成不了!白费力气!”

小李盯着那锅“废料”,眼镜滑到鼻尖,眼圈红得像兔子,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陈工默默地用铁铲把糊状物往外面舀,手背被烫了一下,他只是往裤子上蹭了蹭,皱了皱眉没吭声。

杨教授突然咳嗽着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漾开圈圈涟漪:“我给你们讲个事。当年我带学生从南京逃出来,被鬼子追得跳了河。我这条腿,就是在冰水里摔断的。”

窑洞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呜呜地哭。

“水里冻得像刀割,我就想着,不能死,死了学生咋办?咬着牙爬上岸,爬了三天三夜,血把雪地都染红了,才遇到咱们的游击队。”

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灰,“做事就像爬山,越到山顶路越陡,可真爬上去了,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景。”

赵佳贝怡走到灶台边,舀了瓢刚挑来的井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着股山泉水特有的甜味。

她往窗外看,山坳里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底下枯黄的草甸子,可凑近了瞧,草缝里已经冒出点点新绿,嫩得像能掐出水。

“杨教授说得对。”她转过身,脸上沾着的灰被汗水冲出道道白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咱今天知道了,这种配比不行,火不能太急,这就是进步。失败一次,就离成功近一步。”

她拿出那本桦树皮纸笔记本,就着炉火的光写着,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响。本子上已经记满了,到处是涂改的痕迹,有些地方画着大大的问号,有些地方打了一连串感叹号,还有几处画着小小的草药图案。

“明天,咱换种提纯方式。”她合上笔记本,往灶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着她带笑的脸,“用双层陶管,夹层通井水,冷凝效果肯定更好。都打起精神来!春苗都冒绿了,咱的药,也快了。”

陈工咧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对!快了!想当年我炼出第一炉合格的焦炭,也是败了几十次才成的!”

虎子从地上站起来,捡起摔在地上的木勺,用袖子擦了擦:“我去刷锅!把锅刷干净,明天一早咱就试!”

小李推了推眼镜,又凑到图纸前,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杨教授靠在铺草上,听着身边重新活过来的动静,嘴角慢慢扬起,咳嗽声也仿佛轻了些。

窑洞里的炉火又旺了起来,跳动的火苗映着四张疲惫却倔强的脸。外面的风还在刮,可这一次,好像带着点暖意了,像是春天派来的信使。

这土法上马的作坊,这用锅碗瓢盆当设备的实验室,正孕育着一个奇迹。就像那些破土的春苗,不管雪多厚,风多冷,只要根扎得深,总有一天能顶开冻土,迎着太阳往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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