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反击的号角吹响。

当怀朔镇将麾下那面巨大的帅旗在土山舞动时，整个北魏军向着已经呈现溃散之势的柔然军席卷而去。

那些原本处于柔然军阵前列，正与北魏右翼残兵纠缠的部队。他们首当其冲，承受了来自正面反击和侧翼骑兵突刺的双重碾压。

一名柔然百夫长刚刚格开一柄劈来的横刀，还未来得及喘息，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侧方闪电般刺来。他想要扭身躲避，却已经太晚了。一杆北魏制式的马槊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皮甲，从他肋下透入，带着血从另一侧穿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飞，摔到了地上。

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和统一的调度，柔然军各部族之间那点脆弱的默契瞬间荡然无存。有的部落首领还试图收拢部下，结成圆阵且战且退，但往往阵型还未成型，就被随后跟进的北魏步兵方阵用密集的箭雨覆盖，或是被狂飙突进的骑兵轻易冲散、分割，最后被蜂拥而上的北魏步卒淹没。

更多的柔然骑兵则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不再听从任何号令，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于是，战场一片混乱。

有人疯狂地抽打着战马，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北方、西北方亡命奔逃，根本不顾及方向是否正确，是否会撞上更多的敌人。有人则在极度的恐慌中晕头转向，竟然朝着北魏军主力推进的方向冲去，结果自然是瞬间被碾杀。战场人马互相冲撞、践踏，死在自己人手中的甚至比死在魏军手中的还要多。

“不要乱！不要乱！向我靠拢！” 一名身披华丽锁子甲的指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亲兵们奋力挥舞着旗帜，试图聚拢溃兵。这短暂的集结确实吸引了一些慌不择路的散兵，但也同样吸引了猎杀者的目光。

“弩手！前方两百步，敌军聚集处，三轮齐射！” 一名北魏步兵幢主冷静地下令。

“嘣！嘣！嘣！”

早已重新补充了箭矢的弩手们，一片黑压压的弩箭精准地覆盖了那片区域。箭矢穿透皮肉、射穿盾牌、钉入马体的声音密集响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战马的悲鸣。刚刚聚起的一点阵型瞬间被打散，那名贵族和他身边的亲兵连人带马被射，倒伏在地。

这就是系统性追击的残酷。北魏军队各部分工明确。轻骑兵游弋在外围，驱赶、分割，将大股的溃兵冲散成小股；重骑兵和枪步兵则负责正面碾压和清除任何试图抵抗的据点；

“将军，我们……” 侯二驱马靠近，声音低沉。

“跟着。” 李世欢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近处那些混乱的厮杀上，而是扫视着整个战场。

大部分溃兵是漫无目的的，但总有例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着远方的周平手下，突然用力拉了拉李世欢的胳膊，急切地指向西北方向一片相对稀疏的丘陵地带。

“将军！你看那边！”

李世欢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只见约莫三四里外，有一股约两百人的柔然骑兵，他们的行动轨迹与周围那些乱窜的溃兵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大声呼喊，没有盲目冲撞，而是保持着惊人的秩序。队伍的核心，紧紧护卫着几匹格外神骏的战马，马背上的骑士即便在逃亡中，依旧挺直着脊背。他们突围的方向直指西北方狼山山脉的隘口，并且巧妙地利用着地形，避开北魏骑兵主力的锋芒。外围的护卫骑兵彪悍而警惕，任何试图靠近他们队伍的兵，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地砍杀。

李世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股溃兵，正在试图悄无声息地溜走。

“那是……” 侯二也注意到了异常，他仔细观察着那核心骑士的披风和头盔的样式，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太清，但那种鹤立鸡群的气度绝非普通贵族。“绝非寻常将领，很可能是……就是此番入寇的主帅之一！”

李世欢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不是此次行动的主帅？

他迅速评估着现状。大部队都在追杀，几乎没人注意到这股刻意低调、行动迅捷的小股队。而他们这支残兵，虽然疲惫，但骨干犹在，周平手下的追踪能力，侯二和剩余老兵的战斗力，以及他们这支小队固有的机动性和默契……

要不要追击？他们状态极差，对方人数众多且是精锐护卫。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却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他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或疲惫、或麻木、或带着询问的脸，最终落在了侯二那依旧燃烧着战意的双眼上。

李世欢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面向他这些伤痕累累的兄弟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弟兄们，看到那边了吗？”他指向那股正试图悄然遁走的柔然骑兵，“那有可能是真正的指挥……我们还有力气，再豁出命去，干这最后一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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