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第一个响应，他咧开干裂渗血的嘴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瓮声瓮气地吼道：“娘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了！俺这身膘，还能再榨出二两油来！”
他一带头，其他那些原本眼神麻木的老兵油子们，眼睛也瞬间红了。他们看着远处那条“大鱼”，仿佛看到了晋升的希望，看到了能让家人熬过这个寒冬的粮饷。
“将军！俺跟你去！”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拼了！”
“对！拼了！不能白死那么多兄弟！”
群情激愤，求战的**压过了身体的伤痛。
“周三！”李世欢看向他，“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眼睛！找出他们最可能的路线，找出最适合我们下刀子的地方！”
“明白！”周三重重点头，立刻抓起一根树枝，直接在泥泞的地面上开始划拉，凭借着他之前观察的地形和那股溃兵的行进方向，快速推演起来。
“李文！”李世欢继续下令。
“属下在！”
“你立刻去向前锋营统军禀报，就说我部发现疑似柔然大酋踪迹，正前往追踪咬住，请其速派兵马沿狼山隘口方向接应！”
“是！”李文立刻向着主力方向驰去。
李世欢则迅速整合队伍。他摒弃了所有重伤员，只留下包括他自己、侯二以及另外十八名伤势较轻、尚能一战的老兵。
这是一支真正的疲兵、残兵。但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任何养精蓄锐的生力军都要炽烈。
“出发！”
二十一人偏离了主战场追亡逐北的洪流，向着西北方那片起伏的丘陵地带，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这无疑是一场极度不对等的较量。一方是两百多精锐护卫拼死保护的贵重目标，一方是二十一个追猎者。
周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趴在马背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和远处，根据留下的蛛丝马迹，被匆忙践踏过的草丛、马蹄印的深浅和方向，他指引着队伍，尽量利用地形遮蔽，避开开阔地，远远地吊在那股溃兵的侧后方。
对方显然也极其警惕，不断派出小队游骑向后探查。有两次，李世欢他们几乎就要被发现了，全靠周三提前预警和众人毫不犹豫地潜入冰冷的洼地或灌木丛中，才险险避开。
“将军，他们方向很明确，就是狼山黑风隘。照这个速度，最晚黄昏前就能抵达隘口。一旦进了山，再想找他们就难了。”周三的声音带着焦急。
李世欢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观察着前方那道山峦。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他们进山前拦住他们！”李世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地形，最终定格在约莫三里外的一处地方，那里是通往黑风隘的必经之路，一道干涸的河床拐弯处，河岸较高，岸边生长着茂密的枯芦苇和乱石，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去那里！赶到他们前面去！”李世欢当机立断。
他们必须依靠对地形的熟悉和周三的指引，走一条更险峻但更近的捷径，抢在对方之前，进入伏击位置。
没有人抱怨，剩下的十九个人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他们拼命抽打着战马，在崎岖不平的丘陵间狂奔。侯二甚至因为颠簸，背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伏低身子，死死盯着前方。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人困马乏地冲下干涸的河床，连滚带爬地占据河岸高处的芦苇丛和乱石堆时，远处已经传来了沉闷而清晰的马蹄声！
来了！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将身体死死埋藏在遮蔽物后，连大声喘息都不敢。
李世欢透过芦苇的缝隙，死死盯着河床的拐角。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
马蹄声越来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名斥候骑兵，他们谨慎地扫视着河岸两侧，但茂密的芦苇和乱石提供了完美的掩护。斥候没有发现异常，打马回去汇报。
片刻后，那股柔然溃兵的主力出现了。他们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核心那几匹华丽战马被紧紧护卫在中央。马背上，一个身穿深色貂裘、头戴金冠的老者格外醒目，他面容憔悴，眼神却依旧锐利，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是在逃亡中，他的腰杆也挺得笔直。
“是吐利发！肯定吐利发大将！”周三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确认道。这是一个比预想中更大的目标！
李世欢眼中寒光一闪，轻轻举起了手。
所有弩手，缓缓抬起了弩臂，对准了河床中那缓缓行进的队伍，特别是核心的吐利发。
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放！”李世欢的手狠狠挥下！
“嘣！嘣！嘣！”
七八支弩箭从芦苇丛和乱石后激射而出！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然的袭击，瞬间取得了战果！
“噗嗤！”
“啊！”
护卫在吐利发身旁的两名亲卫应声落马！一支弩箭甚至擦着吐利发本人的脸颊飞过，带走了一缕花白的头发，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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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马奴的帝王路请大家收藏：()马奴的帝王路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有埋伏！保护将军！”柔然护卫们顿时大乱，嘶吼着向吐利发靠拢，同时挥舞兵器格挡后续可能射来的箭矢。
“随我杀！”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李世欢第一个从乱石后跃出，手持战刀，直接杀向混乱的敌群！他的目标明确，那个金冠老者！
“杀！”侯二带头冲下去，剩余的十余名老兵也红着眼冲了出来。他们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只有一股不要命的悍勇和精准的配合。两人一组，一人专砍马腿，一人负责劈杀落马的骑士。
柔然护卫毕竟人多，且是精锐。最初的混乱过后，他们迅速反应过来，疯狂地扑向这些胆大包天的袭击者。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一名北魏老兵刚砍翻一个敌人，就被三把弯刀同时砍中，一声不吭地倒下。另一名弩手来不及装填，拔出短刀扑向一个骑兵，却被马蹄踏碎了胸骨……
战斗惨烈而短暂。
李世欢身上添了两道新伤，但他不管不顾，战刀硬生生在重重护卫中杀开一条血路，直逼吐利发！
吐利发身边最后一名忠心耿耿的千夫长，挥舞着长戟迎了上来，与李世欢战在一处。这人武艺高强，力大沉猛，几个回合下来，李世欢竟被逼得连连后退，肋下的旧伤剧痛难忍。
“你的对手是俺！” 就在千夫长一戟刺向李世欢咽喉的瞬间，如同血人般的侯二从侧面猛地撞来，用肩膀硬生生扛住了这一戟！戟尖穿透了他的肩胛，但他也同时用独臂死死抱住了戟杆！
“死！”李世欢岂会错过这用兄弟鲜血换来的机会，战刀掠过，精准地划过了那千夫长的脖颈！
千夫长瞪大了眼睛，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此刻，吐利发身边，已再无屏障！
那老者看着如同杀神般逼近的李世欢和侯二，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屈辱，他举高了他的金刀，但李世欢的速度更快！他掷出手中的战刀，刀柄重重砸在吐利发的手腕上，金刀“当啷”落地。同时，他合身扑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位柔然东南道的大将，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河床地面上！
“绑了！”李世欢喘着粗气吼道。
侯二粗暴地将吐利发捆了个结实。
战斗，结束了。
二十一人发起突袭，此刻还能站着的，包括李世欢和侯二在内，只剩七人。人人重伤。
他们脚下，是吐利发那些忠心护卫层层叠叠的尸体，以及……那位面如死灰、象征着巨大战功的柔然大将。
李世欢拄着刀，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身边仅存的、摇摇欲坠的兄弟，心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沉重。
他们做到了。
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几乎让他们这支队伍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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