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目中无人的抚标骑兵在漕帮的突然袭击下乱成一团,不过在副将李忠的指挥下很快反应过来,大量披甲的他们迅速稳住阵脚,并无甲衣保护也无人数优势的漕帮弟兄仅凭着一腔怒火肯定不支,渐渐陷入不利,不得不在叶志贵的带领下往营中退去。
正在干活的捻子俘虏都被不远处这一幕惊到,见官军内讧,有俘虏想趁乱逃跑,但很快又息了这个想法。
三天下来他们很清楚那个赵大人没有杀他们的意思,老老实实或许还能活命,真要再起了异样心思反而会丧命。
又见一直看押他们且对他们不错的扬州兵,被那帮不知从哪来的清军骑兵打退了回来,有捻子俘虏便想上前帮忙,但又不敢冒然上前。
正犹豫时,那帮清军的骑兵已经冲破扬州兵的防线,随后冲进营中竟对着那些浑然不知发生何事、手无寸铁的灾民挥动屠刀。
刚刚喘息重燃希望的灾民们做梦也没想到官兵会又一次屠戮他们,于营中惊慌乱跑,不少才搭起的棚子再一次被撞翻。
南大营的动静令得其余各营都发生恐慌,若不是营兵们竭力维持秩序,光天化日之下恐怕又是一场大践踏。
几支隶属赵安指挥的营兵和运丁迅速向南大营赶去,此时的南大营中仗着甲衣保护的抚标骑兵到处杀人放火,带队的副将李忠不仅没有制止手下滥杀无辜,甚至还亲手砍杀了几名跪在地上求饶的捻子俘虏。
看着眼前一切,叶志贵气的咬牙切齿,他手中的刀也因连番砍在清军甲衣上缺了不少口子,气的他随手扔了这刀,抄起地上一把用来挖钩的铁锹冲上去跟清军继续拼命。
直接照清军脑门拍,拍不到脑门就铲他们没有甲衣保护的小腿。
“刁民造反,都给我杀!”
一名抚标哨官狂吼将刀锋指向一个帮运丁缝补衣服的老妇。
那老妇吓的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一个瘦骨嶙峋、满面污垢的半大孩子突然从附近窝棚冲出,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举刀的军官,一口狠狠咬在他的小腿上!
“啊!”
哨官吃痛,一脚踹开孩子,手中腰刀毫不犹豫地向下砍去。
“我是赵有禄,都给我住手!”
如同惊雷炸响,远处传来撼人心魄的怒吼。
怒吼似蕴含无边暴怒和雷霆威压,瞬间盖过所有厮杀喧嚣。
与之相伴的是一道人影从混乱人群中纵马飞奔而来。
马上,正是不会骑马的赵安!
连日操劳导致赵安此时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然眼眸深处满是要吞噬一切的怒火。
几名鹰狗侍卫连同数十名贴身护卫骑马的骑马、骑骡的骑骡,不顾一切在慌乱人群中逆流而上。
眼见抚标的人竟然连孩子也不放过,气不打一处来的赵安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勒马,结果身子于马上重重摔落,顾不得疼痛从地上跌跌撞撞站起,怒指那个愣愣看着自己的抚标军官:“我是安徽布政使赵有禄,给我把刀放下!”
那抚标军官许是被马上摔到自己面前的赵安给看愣了,手中长刀并未放下,继而持刀右手突然一痛,吃痛之下定睛一看,自己的右手虎腕处竟平空出现一个圆形血洞。
巨痛令得这军官长刀当场脱手掉落于地,捂着不断喷涌鲜血的右手虎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幕令得附近瞬间死寂,赵安也为之心惊,转头看去,不远处一个手中拿着弹弓的捻子俘虏也在看他。
来不及多想,赵安朝那捻子俘虏点了点头,继而看向附近那帮都停下来的抚标兵,神情无比阴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被一众亲兵簇拥过来的副将李忠脸上。
“你是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尽管心中无比暴怒,赵安的声音仍保持平静。
“我乃从二品副将李忠,赵大人区区三品道员,纵是暂署布政,照规矩我也不当跪你!”
说完,李忠冷冷指向那些被漕帮运丁杀死的抚标士兵尸体,“我奉巡抚大人钧令前来,赵大人手下这些刁民却敢持械袭击我部,这简直就是造反,还请赵大人给我一个交待!”
“造反?”
赵安缓缓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个倒在泥地里胸口微微起伏、侥幸逃过一劫的孩子,又指向附近窝棚里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灾民妇孺。
“本官看到的不是造反,而是朝廷的官兵在砍杀无辜的百姓,李忠,你是不是也给本官一个交待!”
说完,赵安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李忠耳膜嗡嗡作响,“你们不是在杀良冒功又是在做什么!”
闻言,李忠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赵大人休得血口喷人,我乃朝廷从二品副将,轮不到你来质问,更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今日之事,我必定禀明巡抚大人,参你一个纵容部属以下犯上、擅伤官军之罪!”
李忠肯定不能让赵安给他扣一个杀良冒功的罪名,索性撕破脸皮搬出顶头上司朱珪来压人。
然而,他低估了眼前这个身穿黄马褂男人的胆魄和决心。
“哦?”
赵安微微眯起了眼,眼中寒光锐利如刀锋,“你的意思是你奉巡抚钧令便可凌驾于朝廷赈灾抚民的旨意之上?便可无视这满目疮痍的淮北大地?便可肆意屠戮皇上心系的子民?”
李忠眉头微皱,并不答话。
见状,赵安猛的侧身指向身后宿州城,指向那城墙下尚未完全熄灭的焚尸烟火,“知州李文之头现悬于城门,血迹未干,好叫你知道,这位李知州便是你李副将的前车之鉴!”
言罢,直接拔出腰间所佩遏必隆刀,此刀的刀身虽残,然出鞘之后刃口依旧闪烁着刺骨寒光!
“识得此刀否?谅你也不知,此刀便是皇上钦赐遏必隆刀,你李忠能死于此刀之下,也算是祖坟冒青烟。来人,将李忠拿下,剥去顶戴,就地正法!有敢阻挠者,视同造反,诛灭九族!”
赵安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是正三品不假,李忠是从二品也不假,可他是大清活着的遏必隆!
别说一个从二品副将,就是正二品总兵都是这刀下的亡魂。
“嗻!”
庆遥留下的四名鹰狗侍卫齐声暴喝,如同出柙猛虎向李忠走去。
遏必隆刀?!
李忠心中一凛,本能向后走去。
“保护大人!”
李忠手下几名亲兵目眦欲裂,拔刀护主。
“我们是御前侍卫,你们要造反吗!”
一名鹰狗侍卫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钢刀直指那帮李忠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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