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这样……”
这最后的念头,如同在无尽深海中点燃的一颗微弱的火星,尚未照亮任何东西,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的虚无感所吞噬。意识,这片曾经承载过无数记忆、情感与希望的疆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坍缩。那片由过往碎片组成的、嘈杂而绚烂的星河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绝对、不容置疑的黑暗与寂静。仿佛宇宙走到了尽头,所有的时间与空间都凝固成了这块沉重的墓碑。
林晓雅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分解。身体的界限变得模糊,她不再是一个被埋在土里的人,而是即将成为这泥土本身的一部分。呼吸的**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是对痛苦的感知,对屈辱的记忆,对生命的眷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下来,那是一种放弃所有挣扎后的、彻底的臣服。死亡,似乎不再是可怕的终结,而是一种温和的、邀请她永远休息的归宿。
就在这意识的最后一线微光,也要被永恒的黑暗吞没之际——
一个粗暴的、与现实世界连接的点,猛地刺破了这死寂的帷幕。
是声音。
并非来自记忆深处,而是真真切切,透过厚厚的土层,闷闷地传递过来,像钝器敲打着她的鼓膜。
“……妈的,真就这么埋了?”
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是那个负责行刑的瘦看守。
“废话!龙哥亲自下的令,杀鸡儆猴!你还想抗命不成?”另一个粗嘎的声音不耐烦地回应,这是那个往她身上填土的壮汉。
“不是,彪哥,”尖细嗓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精明的算计,“我是说……这女的,不一样。她读过书,脑子好使过,之前‘业绩’也还行。最重要的是……她这身体,年轻,零件应该都还是好的。”
“零件?”粗嘎嗓音顿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啧,就是心肝脾肺肾啊!现在市场多紧俏你不知道?尤其是匹配度高的,能卖上大价钱!这一身好东西,就这么跟着烂在土里,太他妈浪费了!这哪是埋人,这是埋钱啊!”
短暂的沉默。只有铁锹插进土里的摩擦声。
林晓雅那已经沉入冰点以下的意识,被“钱”这个字,像烧红的铁钉一样,烫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的、本能的抽搐,从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传导出来。原来,连死亡,都可以被标价。
粗嘎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犹豫:“可是龙哥那边……”
“龙哥那边我去说!”尖细嗓音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变得急切,“就跟龙哥说,这‘资源’还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直接变现比吓唬那帮怂货更划算!龙哥是生意人,懂这个道理!再说了,现在埋到一半,挖出来也够吓人的,效果一样!”
又是一段沉默,这次更长些。林晓雅在混沌中,感觉到那施加在她胸口、让她窒息的沉重压力,似乎……停止了下沉。甚至,有那么极其细微的松动。
“操!”粗嘎嗓音啐了一口,“就你他妈事儿多!行,你去跟龙哥说,他点头,咱就挖。他要是不同意,你他妈自己把她再埋回去!”
“得嘞!彪哥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脚步声快速远去。
坑边,只剩下粗嘎嗓音不耐烦的踱步声,以及他偶尔的低骂。坑底,是介于生死之间的、绝对的静止。
林晓雅那已然熄灭的意识,并未因此重新燃起火焰。没有狂喜,没有希望,甚至没有清晰的思考。有的,只是一种被更庞大、更冰冷的东西所裹挟的麻木。她不再是一个“人”,甚至在施害者眼中,她也从未是。她是一件商品,一度因“不听话”而被判定为报废品,即将被销毁。现在,只因另一个更贪婪的评估体系介入,发现了她作为“零件”的潜在价值,销毁流程被临时叫停。
活着,不是因为她的求生意志感动了上天,也不是因为正义的突然降临。
活着,仅仅是因为她这具残破的躯壳,还能卖钱。
这是一种比活埋本身,更令人窒息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远处传来了奔跑和呼喊声。
“彪哥!彪哥!龙哥同意了!快,挖出来!小心点,别把‘货’弄坏了!”
“妈的,真麻烦!”
抱怨声中,铁锹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填土时那种决心已定的、沉闷的夯实,而是变成了挖掘的、带着几分不耐的刮擦。
“噗……噗……”
泥土从她身上被一锹一锹地铲开。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被移开了一角,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钻入了她几乎僵硬的肺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引发了她喉咙深处一阵微弱至极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痉挛。
光线,极其微弱的光线,开始透过眼皮刺激着她早已适应黑暗的视觉神经。那感觉不像救赎,更像是一种粗暴的侵入。
当泥土被清理到她的脖颈、脸颊时,两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地一拽!身体与湿黏泥土分离,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拔出一个深陷沼泽的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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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逃出缅北魔窟请大家收藏:()逃出缅北魔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像一摊烂泥被拖出土坑,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呻吟。肺部本能地、贪婪地扩张,吸入大量空气,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咳嗽。冰冷的空气涌入气管,带来的不是舒畅,而是刀割般的疼痛。
她蜷缩着,像一只刚刚出生的、湿漉漉的幼兽,浑身沾满黑黄的泥浆,剧烈地颤抖着。意识在一点一点地重新拼凑,但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眼前是晃动的光影,耳朵里是嗡嗡的鸣响和看守们粗俗的对话。
“妈的,真臭!”
“赶紧弄点水冲一下,别真死了,那就不值钱了。”
“算她命大……”
“命大?” 林晓雅在意识的碎片中捕捉到这个词。不,这不是命大。这是从一种死刑,被改判为另一种——器官被摘取,像拆解零件一样被售卖,最终同样会走向死亡,甚至可能更痛苦、更毫无尊严。
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冲掉她脸上、头发上的泥浆,也让她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意识因此又清醒了一分。她勉强睁开被泥水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几个晃动的、高大而狰狞的人影轮廓。
那个被称为“彪哥”的壮汉,走到她面前,用穿着军靴的脚踢了踢她的小腿,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查验货物的随意。
“听见没?你的狗命暂时保住了。”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不是因为龙哥心软,更不是我们发善心。是你这身器官,比你这个人更值钱。好好喘着这口气,养好你的‘零件’,到时候……还能卖个好价钱,也算你没白来这世上一趟。”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林晓雅刚刚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没有愤怒,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泪水。她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像两个没有任何反光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求生的本能让她活了下来,但施害者用最直白的方式,剥夺了这份“生存”可能蕴含的任何意义。她不再是人,甚至不再是可供驱使的“猪仔”,她只是一个暂时存放“生物资源”的**容器。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否定与非人化中,在那片被彻底践踏成废墟的内心深处,一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凝结。
既然活着已无关尊严,那这偷来的、作为“容器”的时间,或许……还可以用来做点别的。
比如,记住这一切。
比如,等待。
比如,哪怕只是为了不让他们称心如意地卖掉自己的“零件”,也要想办法……毁掉这具身体,或者,毁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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