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第二天下午三点零七分走进听雨轩的时候,罗坤明正在后院剪茶枝。
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靠窗那个位置坐下。昨天坐过,今天还坐。椅子有点矮,腿伸不直,但她没换地方。点了一壶最便宜的龙井,三十二块,续杯免费。
阿杰端茶过来,放在桌上,没说话,转身就走。动作利落得像在甩脸子。
江晚晚低头看了眼茶汤,颜色偏黄,茶叶碎,确实是店里最低档的料。她喝了一口,微涩,回甘慢。这茶配不上她从前喝惯的金骏眉,但也不算难喝。
她把包放在脚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望着窗外河面。船来船往,有人撑伞,有人收网。她什么都不做,也不掏出手机刷微博小红书。就这么坐着,像在等人,又不像。
茶馆里几个老茶客偷偷瞄她。有人低声问:“又是她?”
旁边老头嗑着瓜子,“连着两天了,坐同一张桌,喝最便宜的茶,也不走。”
“奇了怪了,罗老板都不管?”
“你管得着吗?人家能坐,说明有坐的道理。”
这话传到柜台那边,罗坤明听见了,没抬头,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一根枯枝。
第三天,江晚晚又来了。
还是三点出头,穿那件米白色羊绒开衫,里面是素色棉麻衬衫。头发扎成低马尾,耳坠都没戴。看起来不像投行精英,倒像是本地教语文的女老师。
阿杰这次上茶快了些,水也烫。她刚喝完第一杯,他就提着暖水壶过来续上,动作自然,没多看她一眼。
可江晚晚注意到,他走之前,顺手把旁边一张空桌上的旧报纸收走了——那是以前没人动的位置,现在成了她的专属区。
第四天,下雨。
她到的时候袖口湿了一圈,鞋尖也有点潮。进门抖了抖肩膀,头发贴着脖颈,整个人显得更安静了。
阿杰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巾,递给她。“擦擦。”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谁。
江晚晚愣了一下,接过布巾,说了句谢谢。阿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后厨。
五分钟后,他端出一碟点心,放在她桌上。糯米藕,裹着桂花蜜,切得薄厚均匀,一看就是手工做的。
“不卖的。”他说完就走。
江晚晚盯着那盘藕看了两秒。她知道这不是普通待遇。茶馆开了十几年,从没见过哪个客人能吃到后厨特制点心。
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糯米软糯,咬下去有轻微拉丝。好吃得让她差点哼出声。
隔壁桌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摇头:“阿杰都开始供茶点了,这女人来历不小。”
“罗老板的人脉,咱们不懂。”
第五天,阳光很好。
江晚晚照常来,刚坐下,就有个穿唐装的老头路过她桌边,故意停下脚步。
“小姑娘,你天天坐这儿发呆,图个啥?”老头眯着眼,“这位置风水好,看得远,听得清,罗老板自己都舍不得让给别人。你一个外乡人,占着不合适吧?”
江晚晚没抬头,慢慢喝茶。
老头见她不应,声音提高:“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就能随便占地方?”
茶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柜台方向。
罗坤明还在擦茶具,动作没停。阿杰走出来,站在门边,手插进裤兜。
几秒钟后,阿杰开口:“罗老板说,她坐哪儿,他说了算。”
一句话落地,满堂无声。
老头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回自己座位去了。
江晚晚依旧没说话。她把茶杯放下,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一下,两下。像是在打拍子,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那天晚上打烊前,她起身准备走。
刚拉开椅子,发现桌上多了把伞。
深蓝色,布面有些旧,边缘磨损,但干干净净,明显晒过也烘干过。正是她第一天来时,被雨淋湿后用过的那把。
她抬头看向柜台。
罗坤明正低头擦一只紫砂壶,神情专注,好像根本不知道伞的事。
她走过去,把伞轻轻放回原处,靠在墙角。
然后她重新坐下,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热水冲进杯子,茶叶翻滚,冒出一点白烟。
她捧着杯子,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河面上有灯亮了,一艘夜游船缓缓划过,传来模糊的歌声。
阿杰开始收拾桌子,经过她身边时顿了顿,低声说:“明天有新蒸的桂花糕,留一块?”
她点点头。
“好。”阿杰应了,继续往前走。
罗坤明这时抬了下头,目光扫过她那边,很快移开。
江晚晚低头吹了口气,茶面泛起涟漪。她小口喝了一点,温热刚好。
她突然想起早上在家织缂丝时,线又断了一次。这次没急,慢慢重穿。莲叶的茎脉比昨天顺多了。
现在手里没梭子,只有茶杯。
但她觉得,节奏还在。
第二天下午,她照样来了。
进门时风铃响了一声。阿杰正在擦桌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向后厨。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碟,放她桌上。
桂花糕,两块,摆得整整齐齐。
她刚要拿筷子,门口进来一个醉汉,摇摇晃晃,手里拎着酒瓶。
“老板!再来一壶烧刀子!”那人嗓门大,一脚踢翻了门口的竹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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