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五月,梅雨裹着青石板的潮气,把整个菱塘镇泡得透亮。
镇东头的"
青棠染坊"
门口,蓝印花布在竹竿上飘成一片海,风过时掀起褶皱,像谁把天空揉碎了浸在水里。
染坊后院的老槐树下,青娘正蹲在陶瓮前搅染液。
她穿月白粗布衫,腕上系着靛青扎染的方巾,发尾别着根木簪——那是去年染坏一匹布时,父亲老周拍着桌子说"
女娃家学什么染匠"
她赌气自己刻的。
此刻木簪上沾了点茜草汁,在暮色里泛着暗红,倒像滴凝固的血。
"
扑棱!
"
檐角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青娘抬头,见只灰扑扑的鸟撞在院墙上,翅膀上沾着血,羽毛根根倒竖,像团被揉皱的破布。
她放下染杵跑过去,那鸟也不躲,歪着脑袋看她,眼睛却亮得惊人,竟泛着金红的光。
"
哎哟,造孽。
"
青娘解下帕子,轻轻裹住它。
鸟儿很轻,比她养过的芦花鸡还轻,可伤口里嵌着碎瓷片,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把鸟揣进怀里,能摸到它心跳如鼓,一下一下撞着她心口,"
等我,我去拿药。
"
老周的药箱在堂屋梁上,青娘踩着木凳去够,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两个戴皂隶帽子的人扒着篱笆往里瞧,其中一个叼着旱烟:"
听说青棠染坊的闺女会调奇色?上个月那匹雨过天青的布,被苏州布商出二十两银子买走了?"
"
嘘——"
另一个压低声音,"
听说宫里传旨了,让各省送能工巧匠进京城。
这染坊的丫头要是肯把配方交出来......"
青娘的手顿在房梁上。
药箱"
咚"
地砸在木凳上,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她抱着药箱冲回后院,那只鸟正用喙梳理被血粘住的羽毛,见她过来,忽然开口:"
莫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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