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草原，冷得像冰窖，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沈远山和阿吉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不敢点火把，全靠天上那点惨淡的星光和隐约的地形辨认方向。身后远处，联军大营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哭喊声顺着风隐隐传来，听得人心里发毛。

“先生，这边！”阿吉喘着粗气，指着地面。他眼尖，借着微弱的光，辨认出了乌苏部大队人马离开时留下的杂乱马蹄印和车辙印，方向是朝着东偏北。

“好，跟着痕迹走！”沈远山也累得够呛，但不敢停。他知道，现在每一刻都宝贵。托雷盛怒之下带人去追“乌苏部”，不管追不追得上，都给了黑巫教可乘之机。大营那边……恐怕凶多吉少。

两人沿着痕迹拼命追赶。阿吉伤没好利索，跑了一阵就脸色发白，额头冒冷汗。沈远山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提气的药丸，自己吞了一颗，给阿吉塞了一颗。“含着，别咽太快。”

药丸带着辛辣的清凉，顺着喉咙下去，一股暖流散开，疲惫感稍减。两人不敢歇息，继续赶路。

跑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天色开始蒙蒙亮，草原上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地上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甚至能看到零星丢弃的、染血的布条和空水囊。

“他们走得很急。”沈远山蹲下查看，眉头紧皱，“伤员不少，这样赶路，怕是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

两人心头一紧，赶紧躲到一片低矮的土丘后面，屏住呼吸。

只见十几骑快马从他们侧前方不远处狂奔而过，马上的骑士穿着托雷部落的服饰，个个满脸怒容，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刀。领头的正是托雷，他眼睛赤红，像是要吃人，嘴里还骂骂咧咧：“快！追上那群背信弃义的狼崽子！他们带着伤员走不快！”

这队人马旋风般掠过，朝着乌苏部痕迹的方向追了下去。

等他们走远，沈远山和阿吉才从土丘后出来。

“坏了，托雷头人追上去了！”阿吉急道，“万一真追上，两边非打起来不可！”

沈远山脸色凝重：“不止如此。你看他们的方向，跟乌苏部的痕迹是一致的。如果这是黑巫教故意引托雷去追的假‘乌苏部’，那真乌苏部可能根本不在这个方向，或者……前面有埋伏！”

他想起萨满给的羊皮上写的“东行三百里，圣湖之畔”。现在他们是往东偏北，大方向倒是对，但“圣湖”在哪？他们完全不知道。

“那咱们怎么办？”阿吉没了主意。

沈远山仔细看了看地面。托雷的人马刚过去，马蹄印很新，盖住了之前的痕迹。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更早的、属于乌苏部大队的痕迹，似乎在更靠北一点的地方有个不易察觉的拐弯。

“往这边走！”沈远山指了指那个细微的拐弯方向，“乌苏部可能中途改了方向，想甩开可能的追踪。我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调转方向，朝着北方继续追赶。这次的路更难走，开始出现起伏的丘陵和沟壑。

又走了小半天，日头升高，两人又渴又饿，干粮早就吃完了，水囊也快空了。沈远山找到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两人趴下喝了几口浑浊的泥水，勉强润了润冒烟的喉咙。

“先生，你看！”阿吉忽然指着前方一处山坡。

只见山坡背阴处，散落着几匹倒毙的马匹，看鞍具是乌苏部的。马尸旁边，还有几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和一些凌乱的脚印。

“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沈远山心头一沉，快步上前检查。马匹身上没有明显的刀箭伤，但口鼻处有黑血，眼睛暴突。“是毒！或者某种邪术！”他捻起一点马嘴边残留的黑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甜腐臭。

阿吉在周围查看脚印：“脚印很乱，有往东的，有往北的，还有折返的……他们好像在这里被袭击，然后分散了。”

分散？这更糟了！本来就人困马乏，再分散开来，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找找看，有没有巴图头人或者他们大队主力的踪迹。”沈远山强打精神。

两人顺着看起来人最多的往北的脚印追去。这些脚印深深浅浅，显然赶路的人状态极差。沿途又陆续发现了一些丢弃的辎重，甚至有一辆损坏的勒勒车歪在沟里。

追到下午，前方出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荒谷，地形更加复杂。脚印到这里变得更加模糊难辨。

“他们进山谷了？”阿吉看着幽深的谷口，有些犹豫。这地方看着就不像善地。

沈远山也犹豫了。进去，万一迷路或者遇到埋伏……可不进去，巴图他们可能就在里面，而且萨满说的“东行”，这个方向也符合。

正犹豫间，山谷里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短促的呼哨声，随即是一阵兵刃碰撞和怒骂声！

“打起来了！”阿吉脸色一变。

沈远山再不犹豫：“进去！小心点！”

两人抽出随身的短刀（沈远山的是采药刀），压低身子，借助嶙峋怪石的掩护，悄悄摸进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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