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外的长夜,格外漫长而煎熬。惨白的灯光笼罩着寂静的等候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和一种无形的沉重。林枫几乎一夜未合眼,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ICU方向传来的任何声响——仪器的滴答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甚至是门轴轻微的转动声,都能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陈嫂后来也支撑不住,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眉头始终紧锁着。陈静则一直蜷缩在母亲身边,睡梦中偶尔还会抽泣一下。
林枫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守护的石像。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与师父相处的片段,那些曾经觉得严厉甚至不近人情的时刻,此刻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心酸的光晕。他想起第一次出现场时师父的提点,想起侦破盗窃案时师父那声难得的“干得不错”,更想起自己获得功勋章时师父那句“路还长,脚要踩实”的告诫。这些点点滴滴,汇聚成一条名为“传承”的河流,在他心中奔涌。
天快亮时,一名护士从ICU里出来,告知他们陈建国的生命体征暂时趋于平稳,但仍未脱离危险,需要继续观察。这个消息让林枫和陈嫂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依然悬着。
清晨,所长和力哥等人带着早餐赶来换班。看到林枫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换我们守着。”
林枫摇了摇头:“所长,我没事。我想等师父醒过来。”
他的态度很坚决。最终,所长安排他和力哥轮流在医院守着,确保始终有人能第一时间应对情况。
白天,陆续有得知消息的同事、朋友前来探望,都被委婉地劝回。分局领导也亲自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指示全力提供医疗支持。各方涌来的关怀让陈嫂和林枫感到一丝暖意,但ICU那扇门后的未知,依旧是压在每个人心头最重的石头。
林枫利用轮换休息的短暂时间,回所里简单洗漱,换了下衣服。他看着师父那张空荡荡、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办公桌,还有那个掉了瓷的搪瓷缸,鼻尖又是一酸。他默默地将师父的桌面整理了一下,将那本翻旧了的《刑法》实务书摆正,仿佛这样,师父很快就能回来。
第二天下午,就在林枫再次守在ICU外时,主治医生终于带来了一个相对积极的消息:陈建国醒了!虽然还很虚弱,无法说话,并且需要依靠呼吸机辅助,但意识已经恢复清醒,算是闯过了最危险的第一关!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陈嫂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林枫也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些,眼眶发热。
经过评估,医生允许一名家属进行短暂的、隔着玻璃的探视。陈嫂进去了几分钟,出来时,虽然眼泪流得更凶,但脸上却有了光彩:“老陈他……他看着我,眨了眨眼……他认得我……”
又过了艰难的两天,陈建国的状况进一步稳定,成功脱离了呼吸机,从ICU转入了CCU(心脏监护病房)。虽然依旧需要严密监控,但至少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可以进行有限的探视了。
林枫是第一批被允许进入CCU探视的人之一。他穿上隔离服,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病床上的陈建国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身上还连着监控仪器,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在看到他时,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努力聚焦。
林枫走到床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最后只化成一句低唤:“师父……”
陈建国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落在林枫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只剩下一种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平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非常轻微地,朝着林枫的方向,动了动手指。
林枫立刻明白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师父那只布满老茧、此刻却有些冰凉的手。
“师父,您放心,所里一切都好。您交代的那些社区的工作,我都盯着呢。”林枫低声说着,汇报着一些琐事,想让师父安心,“您就好好养病,什么都别想。”
陈建国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短短的几分钟探视时间很快到了。林枫松开手,轻声说:“师父,我明天再来看您。”
走出CCU,脱下隔离服,林枫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天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全部呼出。虽然师父依旧虚弱,但至少,他挺过来了。那巍峨的山,没有倒塌。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枫看着那光亮,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更坚定的信念。他知道,师父的康复之路还很漫长,而他,以及他们所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守护,有时是雷霆万钧的打击犯罪,有时,也只是这病床前无声的陪伴与坚持。这同样是警察使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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