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臣苏煦有本奏。”

清朗声音穿透太和殿的沉寂,惊起梁间栖着的燕子。

御座上的帝王微微倾身,冕旒垂珠相击的脆响里,苏煦展开手中奏疏:“臣请奏《清商税、通钱法、平田赋十疏》。”

奏疏开篇便如利刃剖开锦绣。

苏煦将户部三年清查的旧账化作字字惊雷:江南织造局二十年间虚报蚕丝损耗达百万两;北直隶官田被勋贵侵占竟超三成;更触目惊心的是盐引制度——本该收归国库的盐税,七成流进了盐运使与地方豪强的私囊。

“商贾行千里路,纳十道税,到头来利不及三成。”

苏煦抬首望向御座,脊梁挺得笔直,“敢问诸位大人,若贩货十船倒要赔上三船,谁还愿做这蚀本买卖?”

话音未落,右列已有人冷笑:“苏大人倒是体恤商贾,莫不是忘不了自己出身?”

说话的是户部左侍郎李崇光,五十开外的老臣,此刻正用玉笏指着苏煦补服上的鹭鸶,“当年令尊在京郊经营商铺时,可没少给市舶司上供吧?”

殿中响起窸窣笑声。

苏煦却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账册:“李大人既提及市舶司,不妨看看这个——景隆十八年,泉州港商船抽解银中有两成转入您外甥名下钱庄,至今未入国库。”

哗啦一声,李崇光的玉笏砸在金砖上。

满朝文武这才惊觉,青年官员捧着的哪里是奏疏,分明是把淬了毒的匕首,正一寸寸剜开盛世皮囊下的腐肉。

“臣在闵州三年,见商贾运粮可平饥馑,贩布能御严寒。”

苏煦转身面向众臣,绯袍在穿堂风中烈烈如旗,“干明二年北境雪灾,是晋商千里运炭;去岁黄河决堤,徽商捐粮十万石——这些商道,难道不比某些蛀虫的奏章有用?”

御史台有人暴喝:“放肆!

商贾重利轻义,怎可与士人相提并论!”

“好个重利轻义!”

苏煦忽然从怀中掏出枚铜钱掷于殿中,锵然声响惊得老臣们后退半步,“这干明通宝铸的是圣上年号,流的是百姓血汗。

商贾运货缴的是税银,贪官收的却是买路钱!”

他猛地掀开官袍下摆,露出小腿上狰狞伤疤,“三年前臣赴闵州遇劫,匪徒抢的不是官印,而是臣怀中商路舆图——在他们眼里,这张图比六品官的命值钱!”

死寂中,忽然有年轻官员出列:“臣附议苏大人。”

竟是去年科举探花、现任翰林院编修的谢蕴之,“《周礼》有云‘九职任万民’,商贾列在八职,本就是我朝根基。

如今商税三十取一,但过路费却达十税其三,长此以往……”

“黄口小儿也敢妄议祖制!”

李崇光捡起玉笏厉声打断,“你们这些新科举子,读了几本离经叛道的书,就敢在太庙前撒野!”

眼看要演变成朝争,御座上忽然传来玉磬轻叩声。

帝王抚着奏疏朱批未干的墨迹,缓声道:“苏卿奏疏中提到的商税改革,倒是与陈翊月前递的折子不谋而合。”

散朝时,苏煦在白玉阶前被团团围住。

李崇光一党阴阳怪气地恭维“苏大人好手段”

几个年轻官员却挤过来深深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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