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哥——”
带着朝露寒气的绯色身影撞进怀中,陈翊被撞得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影壁上。
怀中人发冠歪斜,补服领口蹭着胭脂痕,分明是刚下朝便策马疾驰归来。
陈翊刚要开口,忽觉肩头一热——苏煦竟将脸埋在他颈窝,温热的泪洇透了中衣。
书房的地龙烧得极旺,却暖不热苏煦指尖的寒。
陈翊握着他的手往砚台边贴,青玉笔山映着两人交迭的指节:“今日在太和殿掷铜钱的气势哪去了?”
“那铜钱是淬过火的。”
苏煦抽了抽鼻子,指尖在陈翊掌心画圈,“李崇光扑过来时,我差点砸他门牙上。”
话音未落,案头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惊得他缩进陈翊怀里。
这般稚气举动惹得陈翊低笑,胸腔震动带起苏煦散落的发丝:“苏大人朝堂掷币惊四座,回府倒成了惊弓之鸟。”
话虽揶揄,手却将人搂得更紧些。
他怎会不知,那枚掷地有声的铜钱,是苏煦离京前夜他亲手塞进朝服暗袋的。
“今日参你的七道折子,有三道落在军田旧案上。”
陈翊展开弹劾奏章,朱批如血刺目,“你错在太急——该让谢蕴之替你唱红脸。”
苏煦趴在他膝上仰头:“那探花郎看着文弱……”
“文弱?”
陈翊屈指弹他额角,“他祖父是景和三年的酷吏,抄家时在密室养了十条獒犬。”
见苏煦瞪圆了眼,又添了句,“明日让他去查李崇光的田庄,保准连耗子洞里的陈米都翻出来。”
烛泪缓缓堆积,陈翊的声音像在砂纸上磨过:“参人的折子要往祖坟上刨,护人的本子得往青史里写。
明日你去见谢蕴之,就说……”
话音忽止,怀中人呼吸渐匀,竟是枕着他膝头睡着了。
晨光漏进茜纱窗时,苏煦在陈翊袖口的沉水香里醒来。
铜镜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陈翊正为他整发,剑眉将军做这闺阁事竟也从容,只是指尖的茧子蹭得人发痒。
“翊哥何时学的这手艺?”
“当年在北境,战事吃紧什么事都是自己做。”
陈翊扳正他下巴,“别动,整歪了出门又要被笑。”
苏煦从镜中偷觑他专注眉眼,忽然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这人对着暗卫吩咐:“江南送来的那对兄妹,安插到李崇光外宅。”
当时他困得睁不开眼,却把每个字都烙进了心里。
手忽然顿住。
陈翊俯身咬他耳垂:“苏大人这般盯着看,本侯要收酬劳了。”
待到日已西落,陈翊才将人放出书房。
廊下候着的除了承平侯府暗卫,竟还有三位青袍官员——正是苏煦在闵州提拔的账房先生。
“参见大人。”
为首的王账房捧上木匣,“按您吩咐,景隆三十八年盐税重核完毕,缺漏都在此处。”
苏煦掀开匣盖,瞳孔骤缩。
泛黄的账页间夹着朵干枯的鸢尾花,正是当年陈翊剿灭私盐贩子时,别在他马车帘钩上的那朵。
原来这人早将改革要用的刀剑,藏在了经年的花影里。
“主子吩咐,往后我等便是大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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