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森林里那场要命的毒虫围攻,还有那两声古怪的号角,把大伙儿的睡意和疲惫都吓没了。后半夜,没人敢再合眼,都握着武器,背靠背坐着,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黑黢黢的林子,耳朵竖着听任何一点动静。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子里渐渐有了光亮,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才算过去,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
沈远山给那几个中毒的战士重新处理了伤口,毒算是暂时压住了,但人还很虚弱。清点人数,又折了两个,尸体暂时只能草草掩埋在空地旁边。
“头人,咱们……还往东走吗?”一个年轻的战士看着密不透风的森林,声音发虚。昨晚那阵仗,实在太吓人了。
巴图脸色铁青,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活动又渗出血来。他咬咬牙:“走!必须走!留在这里,就是个死!昨晚那号角声,你们也听到了,是从东边来的!是人是鬼,总得去弄个明白!”
他其实心里也打鼓,但他是头人,不能露怯。
沈远山收拾好药箱,走过来:“巴图头人说得对。昨晚那号角声出现得蹊跷,但确实替我们解了围。无论对方是谁,意图如何,继续往东,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而且……”他顿了顿,“我有种感觉,我们离目的地,可能不远了。”
“先生,你也觉得那号角声,跟圣湖有关?”阿吉问。
“说不准。但萨满指引我们东行,昨晚那声音也从东边来,或许不是巧合。”沈远山望向东方,晨曦透过浓密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透森林深处的幽暗。
队伍再次出发。这回更加小心,几乎是步步为营。巴图派出了两个身手最灵活的战士在前头远远探路,大队伍拉开距离跟着。
森林还是那么密,那么难走。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那号角声响过之后,林子里那种无处不在的、阴冷的窥视感好像减轻了一些,连一直弥漫的淡淡雾气都散了不少,能见度好了很多。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日头升高,林子里闷热起来。探路的一个战士忽然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脸上又是惊疑又是兴奋:“头人!沈先生!前面……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巴图心里一沉。
“不是!是……是到头了!”那战士喘着粗气,比划着,“林子到头了!前面是个大……大裂缝!深不见底!但是对面……对面有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又走了一炷香功夫,果然,茂密的森林戛然而止。眼前豁然开朗,却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条巨大得难以想象的裂缝,横亘在前方,将大地生生撕裂。裂缝宽达数十丈,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风从下面呜呜地吹上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裂缝两边的岩壁陡峭如削,几乎垂直。
这简直是天堑!怎么过去?
然而,当众人的目光顺着裂缝边缘移动,看向对面时,全都愣住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在对面的悬崖之上,紧靠着裂缝边缘,赫然矗立着一座……城?
那不是草原上常见的毡房或木棚,而是用巨大的、灰白色的石块垒砌而成的建筑!规模不大,更像是一个堡垒或者哨站,但建筑风格古朴、厚重,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石墙高耸,上面有垛口,甚至还能看到类似了望台的建筑。许多石头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藤蔓,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很久。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座石城所在的位置,正好是裂缝拐弯形成的一个相对狭窄的“咽喉”处。而在那咽喉之上,竟然横跨着一条……桥!
那桥也是石头的,看起来简陋而坚固,桥身很窄,只能容两三人并行,直接连接着裂缝两岸。桥的另一头,就通往那座神秘石城半开半掩、黑洞洞的门洞。
“我的长生天……”巴图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地方?草原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石头城?”
没人能回答他。所有乌苏部的战士,包括沈远山和阿吉,都被这突兀出现在蛮荒森林和深渊裂谷旁的古老遗迹震撼了。
“昨晚的号角声……会不会是从那里传来的?”阿吉指着石城,小声说。
极有可能!这石城占据要冲,易守难攻,又如此隐秘,不正是一个发出信号、观察四方的绝佳地点吗?
可是,里面住着谁?是敌是友?
“过去看看。”沈远山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既然桥在眼前,城在对岸,而他们又必须继续向东(石城正好在裂缝东岸),没有理由不过去探个究竟。总不能掉头回去吧。
巴图也下定了决心:“走!过桥!都小心点,桥看着年头久了,别掉下去!”
队伍来到裂缝边缘,靠近那座石桥。桥身是用一块块厚重的石板搭在从两岸伸出的石梁上构成的,简单粗暴,却异常坚固。石板上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和厚厚的苔藓,踩上去有点滑。
桥下就是无底深渊,寒风呼啸。走在上面,木板(如果有的话)好歹有点弹性,这石板桥硬邦邦的,每一步都踏在实处,反而让人心里更没底,总觉得这桥会不会突然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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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远山荷香请大家收藏:()远山荷香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众人排成一列,紧紧抓着桥边简陋的石栏(其实就是高出来的石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向对岸。桥不长,不过二三十步,但在深渊之上,每一步都像走了很久。
终于,所有人都安全过了桥,踏上了裂缝东岸的土地。脚下是坚实的岩石地面,长着稀疏的杂草。
石城,就在眼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巨大和压迫感。石墙足有两三丈高,表面粗糙,砌缝里长出顽强的野草。那扇半掩的巨大石门,是用整块的厚重木头外包铁皮做成的,此刻斜斜地开着一条缝,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门上的铁饰早已锈蚀不堪。
巴图示意众人戒备,自己带着两个胆大的战士,慢慢靠近石门。他用力推了推,石门发出沉重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又打开了一些,足够一人通过。
里面是一个门厅似的空间,空荡荡的,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蛛网。空气中有股尘土和石头特有的阴冷气味。
“有人吗?”巴图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门厅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众人鱼贯而入。门厅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口石井,井口被石板盖着。四周是几间石屋,门大多破损或歪斜。
整座石城静悄悄的,死气沉沉,显然已经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月。
“好像……没人?”一个战士小声说。
“仔细搜搜,小心点。”巴图下令。
战士们分散开来,小心地搜索着各个石屋。沈远山和阿吉也走进一间看起来像是储物间的屋子,里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架和陶罐碎片,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先生,你看这个。”阿吉从墙角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非金非石的暗沉色薄片,上面刻着一些模糊扭曲的纹路,既不像文字,也不像图案。
沈远山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极淡的、几乎消散的硫磺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气味。“这像是……某种符牌或者信物?年代很久远了。”
搜索了一圈,除了灰尘、蛛网和零星看不出用途的破烂,没有任何活人居住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与黑巫教相关的物件。
昨晚那救命的号角声,难道不是从这里发出的?还是说,吹号角的人已经离开了?
众人聚集到庭院中央,都有些失望和茫然。好不容易找到个像样的地方,却是个空城。
“头人,现在怎么办?在这里歇脚,还是继续走?”一个战士问。
巴图看向沈远山。沈远山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石城后方——那里是继续向东的方向,地势似乎开始缓缓升高。
“这里易守难攻,又有水井(他检查过,井里有水,虽然浑浊,但沉淀后应该能喝),是个难得的休整地点。大家伤势未愈,又奔波一夜,急需恢复。不如就在这里休整半日,处理伤口,补充饮水,然后……”他指着东方,“继续出发。我有预感,我们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巴图点点头:“好!就听沈先生的!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处理伤口,打水烧开!注意警戒!”
命令下达,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能暂时松口气。战士们清理出几间相对完整的石屋安置伤员,打水,搜集能烧的枯枝(在石城角落里找到一些),沈远山则用带来的干净布和剩下的药材,为伤员们做进一步的处理。
阿吉帮着生起一小堆火,烧着水。他坐在井边的石台上,环顾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古老石城,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连时间都停滞了。
昨晚那号角声,真的和这里无关吗?那吹号角的人,或者东西,现在在哪里?
他正想着,目光无意中扫过庭院一侧最高那座石屋的屋顶。那上面似乎有个平台,像是了望台。
忽然,他眼角好像瞥到,那平台边缘的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定睛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时,几丛长在石缝里的枯草在微微摇晃。
是眼花了吗?
阿吉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太累,眼花了。
他低下头,继续看着跳跃的火苗。却没注意到,在他视线移开后,那平台阴影的深处,一双苍老却锐利如鹰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庭院中忙碌的众人,尤其是在沈远山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隐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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